“哗啦啦——”
一堆值日打扫的工具被撞的东倒西歪的散落了一地。
被踹去墙角的赵杰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大抵是撞到了一把拖把，被那木质的拖头磕到了背上，脚更是站不稳当的滑了下去。
夏榆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住。
简乐的这一下来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毕竟上一秒他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只要你别动手，打架就能全记在我头上。”包括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都是微笑的，看上去优雅随和，且友善。
“……”
周围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
不明真相的大多数人，只是看着两个八竿子打不上干系的人莫名其妙的起了争执，但说是争执，单从简乐那边看来又完全的看不出来火气。
赵杰整个人摔在了一堆拖把上，头上还顶着数学课画课的三角板，看着越来越多的同学围了过来，心里窝着的火顿时窜到了极点，都是血气方刚谁也不服谁的年龄，摸下了头上的三角板砸在地上，也顾不了多少的提起拳揍过去。
“简乐你找死！”
“你别以为我怕了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蹬鼻子上脸！”
“哎！——”
眼见着两个人在教室里就要打起来了，教室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围观的吃瓜同学忙劝拦着。
“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都是同学不要打架！”
“别打了！！”
“……”
太阳从云层里冒了出来，一连下了几天的雨，今天却是一个久违的好天气。
海川高中开学典礼如期的举行了。
主持的是周副校长。
升旗的是高三仪仗队的学长学姐。
主台上依次排开的是白衬衣黑西裤的市级教育局副局和校内各级领导，等到国旗冉冉的升到最高点国歌礼毕，底下是黑压压的坐着几千的同学。
国旗下，升旗的仪仗队退了下去，留下了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颇为扎眼的站在了那里。
“那两个男生是谁？”
“好像是四班的。”
“那不是简乐吗？他是逃课被抓了？”
“他逃什么课啊，不一直都是跟金莱教授到处飞吗，倒是这个学期什么时候回来的？”
台上的周副校长正在致辞，麦克风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校园，底下偶有几个学生小声的议论着，心里满是奇怪，毕竟全校的开学典礼，台上有两个人杵在国旗下罚站实在是太显眼了。
“……看模样别是打架了吧？”
夏榆站在了后台的柱子边，手里拿着一会儿准备发言的发言稿，那稿子早已经烂熟在了她的心里，无论是一会儿要怎么上台，该有什么表情和肢体语言她都有对照镜子练习过很多遍。
她准备了很多。
也期待了很久。
但是这一时间里却实在是没有多少的心思。
看着站在那里的简乐，夏榆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复杂，担心，满是愧疚。发言稿握在手心里攥了又攥，夏榆不禁咬了咬嘴唇。
她不知道简乐为什么要出手。
但她知道现在简乐被教导主任拎去那里罚站是因为她的原因。
海川的校规很严，像这样的打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处罚，尤其是今天的开学典礼，不仅有校内的领导，局里的领导，还有市级的领导在。
从严处理应该是逃不了的。
都是她……
夏榆握紧了手中的演讲稿，嘴唇咬的有些发青。
台上的周副校长致辞完毕，底下是一片哗啦的掌声，眼看着开始了走流程颁奖，从特等奖学金到一二三等奖学金依次念着名字。不出意外的，这次又是高颂今拿了年级第一，看着他走上了台，底下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声。
夏榆少有的走了神，也不知道他讲了什么。
只是怔怔地看着罚站在国旗下的简乐，看着他半睁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好像半点儿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一样。
他好像什么也不意。
一天一天的，都是这幅懒洋洋的模样。
太阳正照在了他的身上，阳光将他的那一头短发一点一点的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下面有请高二四班的夏榆同学上台发言，和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也不知道高颂今是什么时候走下去的，等到两三个人发完言后，走神的夏榆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底下是一片哗啦的掌声。
从初升高以来。
她从一直备受老师关注成绩拔尖的优秀学生，一掉掉到了重点班的挂车尾，当中的辛酸与难过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看清楚了自己与他们的差距，有过太多的不甘，并为了这一份不甘付之了自己全部的努力。
直到这一天，她的努力与进步被所有的人所看见，她站在台上，万众瞩目。
夏榆拿着演讲稿走上了台。
无论是上台的步子，还是仪态她都有练过很多次，在这样一个尖子生遍地的重点高中，她不优秀，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天赋的人只有用尽勤奋与努力去拉近着与天才的差距。
她其实已经不需要再看稿子了。
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甚至于是语气词她都已经烂熟于心。
哪怕她的是脑子一片的放空，她也能做到字句不差的完美的站在台上进行演讲，那是已经构建成了肢体记忆的语言。
“……学海无涯勤可渡，书山万仞志能攀。（注1）要将知识彻底的装进大脑，武装自己，为我所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既有攀越高山之志，就必定要做好面对一切挫折的准备，去直面它，去挑战它，去战胜它，直至登上巅峰，在最好的青春年华成就最好自己……”
洋洋洒洒八百字的演讲稿。
上面还有很多的漂亮的话，不卑不亢，依次的向领导致礼，向老师致谢，向同学致情。
她什么也不需要管，只要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前，完美的演绎完这一篇演讲稿，就可以领取到属于自己的荣耀与奖金，在无数双眼睛下，万众瞩目。
只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去在乎其它事。
她能够完美的隐身在最安全的地方。
夏榆的身体与言语依旧还在完美的站在台上进行着演讲，只是大脑却是一片的空白，甚至于到后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只是想起了窗台上浇完水的雏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混乱过后安静的教室。
过来的杨老师训斥了两个打架的男生。
还有今早的第一束光透过云层照落了下来，停下了他的食指上，在老师训斥完后转身的时候，简乐望向了正要起身的她，食指停在了自己唇前，暗示她不要开口。
不要插手。
不要卷进来。
没必要多一个人受罚来淌这一趟浑水。
微扬起的唇角，笑得有些懒散。
明明是刚被老师骂过，但是男生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有些慵然，带着狡黠的坏意。
“……”
于是，她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
她怎么可以真的什么都不说？
夏榆长舒了一口气，拉回了不知道飘忽到了天边云外的意识，骤然停顿没了声音让台下听得昏昏欲睡的同学一头雾水的抬起了头来。
覆下了手中不知道都背到了哪一行的发言稿。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夏榆一只手拿着话筒走出了演讲台，先向台上坐着的领导深深鞠了躬，又向台下坐着黑压压的同学鞠了躬，随即站在了台上。
“？”
没听到声音，抬起头张望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张又一张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也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是想要做什么。
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等自己演讲完了，周副校长就会cue今早打架的事情，对两个男生做出通报和处罚。
她不认为自己在这当中有什么错。
她是受害者。
她没有做错什么事。
但同样的，她也是受到他人善意保护的人。
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的看着一个出于善意帮助自己保护自己，对身陷在困难当中自己伸出手的人，承担下所有的一切，自己却完美的隐身。
紧张的话筒险些从手里掉了下去。
手心满是汗。
夏榆握紧了话筒，说，“对……对于今天早上我班上的打架事件，我，我……我在这里检讨。”
一时间全场安静了下去。
简乐一怔，抬头望向了站在台上的女生。
“……”
检讨反复重复着以后会更加的团结同学，互帮互助，杜绝任何打架暴力的事件再次发生，拒绝以任何暴力的手段去解决问题。
夏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只看着周副校长向她伸手示意先站到一旁去。
以为他是要自己罚站。
夏榆抿直了唇线，硬着头皮在台下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了国旗下。
台上的周副校长就着这次打架的事件做出通报，校长和副局接连发言，再三表示学校是供给学生学习的地方，学生要以学业为主，任何校园暴力与校园霸凌在海川都是严令禁止。
“你做什么检讨，夏榆。”简乐一双手插在了校裤的口袋里，视线久久地落在她的身上，随着她走来的脚步移动着，直到她低着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不发一语的站到了自己的旁边罚站。
一旁的赵杰也是满脸的复杂，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地自容说不出一个字来。
简乐鲜有的站直了身，望着眼前只齐自己胸口高的女生，说，“你又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夏榆从来没有做过检讨，也没有像这样被罚站过。
虽然她站了出来。
但是心里却还是难免有些委屈。
她不知道底下的同学怎么看她，这样子被几千双眼睛审视着，她真的恨不得直接找个缝隙把自己给埋进去。
简乐站在一旁侧着头看着她连头都不敢抬的驼鸟状低着头摇头，站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她连一句话都不敢跟他多说。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侧头望了她许久，一双眼睛却是有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
台上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讲话完毕，操场上正是一片潮水般的掌声。
简乐收回了视线。
低头。
像是自说自话的低喃，“…… 明明胆子这么小。”
注1：学海无涯勤可渡，书山万仞志能攀（佚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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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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