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青芥是爱屋及乌，以及憧憬无缘体验的大学生活，再来过去几年，她身边年纪相仿的朋友一直很少，别说朋友，别说年纪相仿了，她的主要交流对象，除了周澜，也就万延和她团队里的人。
她还是喜好热闹的人呢。
盛亦明几个同学在，真就很热闹起来，人多叽叽喳喳的，什么都能扯。
本来年轻人在一块就够热闹，去的这家饭店的老板还很会整活，门口竖了个老大的转盘，用不同的颜色不均等地分成二十来个小色块，让客人扔飞镖，说射中赠好礼，说当然越小的图块，礼越好。
咸青芥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好礼？”
服务员笑眯眯，“那可得保密，试试么，饮料酒水冰棍雪糕，不论买什么，都能获得一次机会。”
这不变相卖饮料么。
可尝试的人还挺多的。
大转盘前围了二十来个人，有个半大小孩正在射飞镖，连着三下脱了靶。边上孩子她妈问：“再试试吗？”
小孩点点头。她妈妈又去结了三瓶饮料，鼓励道：“再来！”
一扔，又脱靶。
继续，刚扎上又掉了。
再扔！
终于稳稳钉住了，不大不小的一块。
一堆看热闹的人这会都卖力地鼓起掌来，小孩露出来灿烂的笑脸。服务员也拍手叫好，从边上对应颜色的纸箱里摸出来个小纸片，送给小孩。
咸青芥伸长着脖子看。
——“送给你最喜欢的人一盒冰淇淋！”
服务员说：“里面领礼物啊。”
盛亦明和他同学站在人群外，问走过来的咸青芥：“射中什么了？”
咸青芥问他：“你想吃冰淇淋啊？”
“……嗯？”盛亦明正在看菜单，闻言随口问了句：“你要吃？我看看有没有。”
唯一和咸青芥挤进去看热闹的女同学“噗嗤”一声笑出来，冲咸青芥说：“你给他来一份。”
咸青芥也笑，问服务员：“一道菜就能射一次吗？还是一单一次机会？”
服务员说：“一道菜一次。”
盛亦明听出来她想玩，开口道：“你去试试，咱们人多，够你多玩几次。”
咸青芥看旁边几人，问：“一块儿试试？”
都摇头，邻居比划了一下，说：“这距离，不大容易。”
“就玩玩。”咸青芥不大有所谓的样子，移步朝转盘去。
学那小孩，先试三次，居然有两次射中了。
这边一桌同学刚入座正点菜，忽然听到门口欢呼声响起来。邻居惊讶地站起来看，“射中了？”
话音落，看到咸青芥喜气洋洋地过来。
桌上人问：“奖品呢？”
“马上到。”
没两分钟，服务员送了份冰淇淋和果盘来，问：“给哪位？”
咸青芥指了下身边的盛亦明，“给他。”
盛亦明收胳膊腾地方，看着老大一张桌子却往他跟前摆的果盘加冰淇淋，看了看服务员，又看了看咸青芥，诧异地问：“……这还分给谁？”
咸青芥朝他眨了下眼睛，惹着对坐的女同学一声大笑。
其他人问：“笑什么笑什么？”
“想知道啊，”女同学说，“我偏不告诉你。”
笑一笑，也没拿这小插曲多当回事，一桌人拿水果开胃，接着去商量点什么菜。
饭吃一半，服务员送饮料过来时提醒他们说还有九次机会别忘了用。
邻居起身说：“那我去试试，瞧瞧他们这边最大的奖品是什么好东西。”
态度摆得很自信。
过了会，直到凑门口看热闹的那些人都散开，也没有激动人心的掌声传过来，桌上人道：“这么惨！”
看到邻居摇着脑袋一脸丧气地走过来，问他：“扔了几次？”
举手比了个四。
盛亦明说：“光盯着最小那格了？别的奖品也行啊。”
邻居愣了愣，呵一声，“……人民警察还挺会侮辱人。”
中途咸青芥去洗手间，顺手又扔了三个镖。
人没从卫生间出来，盛亦明跟前又多了个果盘，和八瓶味道不同的味全果汁。
盛亦明挪椅子让地方，一边扭头朝她看。
“怎么了？”咸青芥问。
盛亦明随手抓过来一瓶果汁，“喝不喝？”
“不喝，”咸青芥说，“给你的。”
后面那句压了下声音。
盛亦明想起来服务员这回问都不问就目标明确直往自己面前放果盘饮料，小声问她：“这家店发奖品还必须指定接收人？”
咸青芥笑道：“哦，很神奇是不是。”
盛亦明继续看她，突然站了起来，说：“我也扔两下试试。”
咸青芥在他身后喊：“粉色那格是冰淇淋！”
冰淇淋两分钟后出现了，服务员问：“给哪——”
咸青芥马上扔掉手里的西瓜皮，手举老高，“我！我我！”
一眼看到后面跟上来的盛亦明咧着嘴在笑。
看明一切的女同学禁不住也笑开，凑到对象耳边说：“盛亦明谈恋爱了。”
“这不废话么，”她对象说，“人女朋友就在你对面坐着呢……我跟你说，别信小明昨晚上说的还没谈还没谈，他俩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形式上的东西，人在一块就是在一块了。”
女同学一愣，笑道：“你又懂了。”
“别人我不懂，小明这个人……”摇头叹道，“你是没见过当年刚开学他疯的那样，然后这么些年又听风是雨地四处跑四处找……这叫走火入魔，不是一般人走得了的道儿。”
女同学笑了笑，说：“林微学姐说过差不多的话，她说盛亦明执念深得像在造神。”
“啥？造什么神？”
“他不是一直不肯谈恋爱么，大学里那么多人追他，他看也不看的。学姐说他把自己关进了冷冻室，无疾而终的青涩懵懂，以及分别和思念的痛苦，会一遍遍在他心上美化那个放不下的人，直到那个人彻底地被神化，于是他就此割舍不下。”
这么文绉，她对象一时接不来话，咕哝半天冒出来一句“我去”。
女同学又笑，“其实这事简单得很，盛亦明就是太喜欢律昭了……多难得，长那么帅还深情，啧啧啧，你们男同胞都应该向他学习学习。”
“哎你这话，我也深情。”
“嗯，”女同学应道，“这不好说，也许是你缺乏乱搞的客观条件。”
“不带骂人哈！”
“普通也叫骂人了？普通人惹你了？”
“得，说不过你……”
盛亦明这边也在跟咸青芥咬耳朵，手指一张，露出来手心里那张扔飞镖赢来的小纸片。咸青芥问他：“我举手举对了吗？还是你打算指定别人啊？不过这里面也没别人让你指。”
“有一百万人，我也只认你。”
咸青芥抬眼瞄他，一副可以啊长进了啊的意思。就是脸上泛上来点红，出卖了他的强作镇定。
问他：“高兴吗？”
盛亦明点头。
“收到冰淇淋，和送出去冰淇淋，哪个更让你高兴？”
“都高兴。”盛亦明说，“跟你有关的事，我全部很高兴。”
“那你硬气点说话别脸红。”
结果更红了。
吃了饭几人同学还要去刷热门景点，咸青芥想着未来要在龙图待好久，犯不着跟那些游客凑热闹，因而一桌人又分散开两队。盛亦明问咸青芥想去哪儿，咸青芥站饭店门口四下张望，接着伸手朝对街的咖啡店指，“先来杯咖啡吧……不去人多的地方挤了。”
等红灯，两人一边商量着下午要去的地儿，正说着，一辆电瓶车猛地从斜后方呲过来。
幸好两人反应都快，闪避得很及时。盛亦明有些恼，脸色凌厉起来，职业病上来了开始训诫：“那么大红灯看不见？四岔路口你速度这么快，撞着人撞着自己谁好受。”
车主是外卖小哥，也知道刚才一下很危险，忙不迭地打招呼。
没两秒，红灯跳绿灯。
小毛驴呲溜一下，又老快地飞了出去。
盛亦明一路视线追过去，直到那车离了视线，眉头还皱着，十分不满意又特别不放心的样子。
咸青芥瞅着他，好笑地扯了下他的胳膊，“肯定外卖要超时了。”
“超时也不能不顾安全啊。”
“扣钱呢，这没闯红灯算好的了。”咸青芥说，“收到差评也扣钱，还有超时率啊这些……挣钱可不容易。”
盛亦明转过头来看她，欲言又止的。
咸青芥说：“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干过？”
“嗯。”
“干过啊，一年多。后来写故事，赚得比送外卖多，就没干了。”
“别的呢？”盛亦明问，“一年多之外，还做了什么？”
“各式各样好多都干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比现在机会多，肯干的话是找得到活干的……而且也因为在京安吧，不像我妈老早在浔遥就找不着工作。”说完了还感叹：“大城市好啊！”
盛亦明忽略掉她的感慨，问：“很辛苦是不是？”
“嗯。”咸青芥应了声，抬了下左手伸到他跟前，问：“要不要牵手？”
也不出声回答了，直接上手抓进了手心里，握了又握。不过牵住了也不忘她想打岔掉的问题，摩挲着她手上薄薄的茧，接着方才的话题开口：“那几年……”
“那几年就是压力大了点，穷也不算穷，我跟我妈都挣钱，花得又少，只是想着得还杨阿姨，所以有钱也不敢用。回头想想也罢了，吃穿都不缺的，而且大城市便利超多，晚上下班我跟我妈经常去超市等打折活动，关东煮啊小蛋糕，肉啊水果，吃得其实一点也不差。”
说一说，又摇一摇牵在一块的手，继续说：“特别是后来写故事啊，就会感激那段时间的经历，你知道写剧本，电影剧本这种，苦难是很重要的主题，这东西没经历过，会写得有点空。万导说我细节写得好，其实都是那时候看得多体会得多，积累下来的……这么听起来，是不是不怎么心疼啦？”
“不是，”盛亦明说，“还是心疼的。”
咸青芥翘着嘴角，“那你接着心疼，我先买咖啡。”
问他：“你要不要？”
补充：“听故事听得心发苦吧，给你买杯最甜的甜甜心。”
这话说完，那张顶好看的脸可算是有了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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