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问陆潼为什么在这里?陆潼说没事就会来这里坐坐,这喧嚣吵闹,乌烟瘴气之地接地气,让他心安。我不禁汗颜,这样脏乱差的地方,竟然觉得心安,也是个怪人。
我们跟着陆潼一路来到奇货居,这家店果然深藏于闹市之中。房子装修古朴,与天津其他商铺不同,保留着前朝的韵味。陆潼说这家店自明开朝皇帝朱元璋时便已经存在。
我们一进门,那老板便殷勤上前来,呵走本来接应的小二。对着陆潼说些贵客光临,不胜荣幸之类的恭维话,听说奇货居也算是天津数一数二的有名商户,因为多收藏的是价值连城的旧宝,并且往来买卖之人都是富贵钟鼎之家,这家店也有着自己的底气与派头。但是今天看到这掌柜如此谄媚,便觉得有**价,不过如此。
那掌柜本要带领我们观看,但是陆潼什么也不说。只是手微微一划,那老板便噤声,灰溜溜地走了。
陆潼和小姐走在前面,我在后跟着。陆潼随意地摆弄摸玩着陈列的商品,而小姐只是看,并不上手。
“没关系的,这些都是赝品。”
“噢。”小姐听后,手不自觉得也向那古董摸了上去。
“向小姐也喜欢这些古玩?”
“没有,只是最近结识了邵太太,下个月受邀去参加邵先生的六十大寿,听说邵先生喜欢这些,所以来看看。”
“原来是为那老家伙准备寿礼。”
“那老家伙?”
陆潼一笑,说:“那邵警察长仗着自己的官威横行霸道多年,不知除暴安良,只知道鱼肉百姓。”他说得毫无顾忌,云淡风轻。
然后他转身对着小姐,假装出吃惊的表情;说:“向小姐不会被邵太太看中,要当邵儿媳了吧?”
小姐被他说得面色一红,说:“邵公子一表人才,家境殷实,比之不及。”
“避之不及还是比之不及?”陆潼将脸凑在小姐跟前,盯着小姐问。
小姐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侧过头去摸一大肚青花瓶。
陆潼笑着说:“那邵天立是天津知名的混账浪子,之前与你家向表哥可是混迹风月的双剑客。一表人才,恐怕他受不起。噫?你不知道你表哥的风流韵事吗?你看起来好像和你表哥不是很熟啊。”陆潼怪疑地问。
“晴郁年少时确实与表哥来往不多,只是家道中落,才来奔投。”
“你叫晴郁?”
那陆潼本笑着的眼睛突然平厉下来,他盯着小姐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先生?”
他回过神来,正正脸色问:“向晴郁?”
“叶晴郁。”
叶赫那拉这个姓氏已经慢慢隐没在芸芸百姓之后,此后再无尊贵的殊荣,这个姓氏太过显眼,太过招摇,小姐省去后三,只留叶字。
陆潼很有见识,他对这家店的各种文玩都如数家珍,什么宋代官窑极品冰裂壶,唐兽首玛瑙杯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小姐说他陆先生学识渊博,陆潼只是笑笑,说:“时间久了,自然就熟了。”说完对着柜台后的掌柜说:“是不是啊,掌柜的。”
那掌柜的一脸惊慌,直捣蒜般的点头说:“是是。”
“陆先生有何推荐?”
陆潼拿起一件手掌般大的白瓷跑马摆件,晶莹无暇,精致小巧,说:“这个便可。”
小姐拿过观摩,说:“这件确实不错,老骥伏枥,也合适,只是不知道这件真品多少价钱。”
“二十块大洋。”
“啊,这么贵!”我和小姐都发出惊呼。
目前我和小姐吃穿用度都是向甫言花费,这一笔确实超出我们的预期。
“我手上这件就好,小姐难道还要买真的不成?邵厅长不过附庸风雅罢了,真假他也分不清的。”
“不成不成,近几日已经让邵太太破费颇多,送礼心诚,假的是不行的。”小姐直摇头。
小姐将这赝品拿着去问掌柜,果然二十块大洋。小姐踌躇不决,说让掌柜的先包好,过十日再来取。那老板本想拒绝,说这样耽误其他主顾,陆潼嗯得一声,那老板忙转变脸色说:“多久给您留着都行!”
“这陆长官看着贵气十足,风度不凡,倒是如此接地气。”我看着他的背影说。
他背着我们摇了摇手,一跛一跛地朝路边的小酒肆去了。
后面几天我们都在为那件礼物发愁,不知应该从哪筹到这笔钱。结果一天中午,有个人来,说他是陆先生派来的,要给小姐一些东西。那人将东西放下便走了,连留给我们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我们将盒子打开,那个小小的骏马凌跨着步子躺卧在礼盒里。小姐拿起来一看,果然就是那天在奇货居看到的那一件。
“啊,这。”小姐拿着那件摆玩不知所措。
“这陆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上次夜明珠不说,这次又送来这个。”
小姐将它放回原位,说:“得找个机会还回去。”
“小姐你看!”
我从陆潼送来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件礼服,盒子上写着三个大字“祥云阁”,这件礼服身窄平直,一身白缎子,细腻光泽,特别的是上身从肩膀处落下一圈镂空刺绣,和第一次在祥云阁看到的那件无人问津的奇装异服一样。
“这件衣服和那件衣服是一样的款式。比那件还好看。”我摸着裙子说。
“小姐,陆先生是想让你穿这件衣服去邵先生的寿宴吧?”
正说着,王妈说邵太太来了,在门口等着小姐。
“这邵太太真是阴魂不散啊!”我说
我们把东西收起来,来到门外,只见邵太太坐在一辆敞篷车后座,她将头探出来,笑语盈盈的说:“晴郁,来,快上来。天立,天立,快帮叶小姐开车门。”说完用手挥着示意站在车前的人。
那邵天立带着墨镜,用手肘支撑在车前顶盖,听到他母亲喊他,便有些不耐烦得走过来,他走过来之后,一手拉开车门,一手将墨镜下拉,眼睛从眼镜上方看着小姐:“叶小姐,请。”
看到邵天立那副张狂不羁,吊儿郎当的样子,看来外界传闻都是真的了。
小姐前脚刚走,后脚向甫言和小鱼就回来了。他听到小姐跟着邵太太邵先生走后,脸色沉郁,喝了杯茶后便说要走。
小鱼在身后问:“文件不核对了吗?”
向甫言摆摆手,开着车便一骑绝尘地去了。
向甫言走了以后,小鱼也要走,我一个人烦闷,想着有个人说说话解解闷也好,但是小鱼却一点也不解风情,他说局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脚步直往门外移,我看到他的样子莫名火大,冲着他喊:“走走走,走吧!都走吧!哼。”
我拿起院子里的水壶,气冲冲地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可能水压过大,那些花都低下了头。
“像你这样浇花,花都要死了。”
小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了一个水壶,在我旁边浇水。他慢慢地倾斜水壶,让水缓缓流下。
“我愿意怎么浇,就怎么浇,我不是向甫言的花匠!”我说完便径直跑回屋里,趴在床上哇哇地哭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就是心里难过。我觉得我和小姐之间和之前比不知道少了些什么。而且现在和小姐在这里一无所有,就像是离散的蒲公英,一切都轻飘飘的。
我干嚎了几声之后,坐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来到窗边,发现那小鱼竟然还没走,他还在拿着水壶浇花,他有些笨手笨脚,花丛高,他踮着脚将水壶举高尽量地身子前倾,土地松软,他脚下一滑,就踩在在前排的花上。
我打开窗户朝着他喊:“喂!花都要被你踩死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又转头继续浇他的花去了。
晚间,小姐和向甫言一起回来了。两人看上去都很低沉,但是还是保持着客气与恭敬。两个人晚上没有再练舞也没有一起读书,两人回来之后都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看情形不对,就去问小姐发生了什么?
小姐坐在飘窗前,手臂交叉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但是小姐只说没什么,说只是有点累了,我问今天和邵先生玩的不开心吗?下午见到向甫言了吗?小姐点点头,只说在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向甫言和仪珺,我脑子一嗡,下午向甫言匆忙得追出去我以为是去找小姐的,结果竟然是去找仪珺了。
这个向甫言真是让人想不通。
第二天邵太太没来,邵天立来了。
他没有昨日的那种散漫,今日变得格外的热情兴致高采,他邀请小姐外出游玩,向甫言却神色冷漠,只在沙发上看他的报纸。
“向兄,可否邀您表妹出玩?”
“你问晴郁便好。”
“晴郁小姐……”
“走吧。”
小姐对着邵天文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然后径直走向门外。邵天文看着向甫言,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了一声:“先走一步了,向兄。”门外传来车辆引擎发出的声音,呼啸而过。
向甫言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将手上的报纸扔在一边,他对我说:“芙桂,帮我把留声机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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