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叶离立定在巨大魔法书石像前，她对面正是大门紧闭的魔法教堂。
只是大白天的门都不开，不像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啊？
就在她踌躇着该不该上前敲门时，大门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祝在门后露出半边面具：“还不快进来。”
叶离一个闪身，进到教堂内部：“干嘛鬼鬼祟祟的，好像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怕被发现。”祝关好大门，把提前备好的罩袍以及面具给人穿戴好，引着叶离从小路走：“私自带外人进来不合规，被其他使者发现我会有麻烦。”
“那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约在这里见面？”她更不解了。
“有些东西，只有在这里才能看见。”
两人弯弯绕绕，最终在一间落锁的房门前停下。
“抓住我。”祝伸过来一条胳膊，“锁只是障眼法，它被下了魔法禁制，只有教堂内部人员可以进入。我以这条手臂为契约，将你暂时变成我的附属，我们就能一起进去。”
“会失败吗？”擅闯教堂禁地，怎么听都像是会受到惩罚的行动。
“最多你进不去，我变成独臂侠呗。比起待会儿要看见的，这些都是小事。”祝显然比叶离更心急。
“你……别死了。”对方这么豁得出去，估计门背后隐藏着惊天秘密，且和她有关，她只好抓得更紧些。
一阵叽里咕噜她听不懂的咒语过后，一道刺眼的光照在二人身上，光亮消失瞬间，人影也不见。
“呕……”许是强行进入教堂禁地带来的后果，叶离胃里翻江倒海，头痛欲裂。
大喘着气，用模糊的视线寻找祝，发现他已跪倒在地，浑身发抖，汗顺着面具边缘滑落，掺杂几抹淡淡粉色。
“喂，没事吧？”身体使不上力，叶离跌跌撞撞走到祝身旁，对上他面具后充血的双眼。
绿色瞳孔……
“呵，比预料的要难受，不过还活着。”祝不着痕迹偏过头，缓了一阵后才艰难站起。
“容不得磨蹭，跟我来。”尽管自己都站不稳，他还是走在叶离前头，为她引路。
又是一段足以把人绕晕的路，没想到不起眼小门背后居然留有如此大的空间，足够造一座迷宫出来。
随着最后一道紧闭的门被祝打开，她总算见到了今日主题：一颗悬在半空的巨型水晶球。
水晶球缓缓转动，周身散发月色般柔和光芒，星芒闪烁其间，一如它给人的感觉：清冷、不可靠近。
“这是什么？”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面镜子。”祝已经调整好状态，此刻像个没事人一样为她讲解：“过去、现在、未来，它都知道。”
“你之前说，世界不合理，是因为看到了水晶球里的画面？”叶离仔细盯着面前巨物，她看不见任何东西，连她自己的倒影也没有。
“不。”祝低下头，“我一直怀疑，这个世界是否是我之前存在的世界。因为突然有一天醒来，我就变成了魔法教堂新使，还拥有了魔法。人还是那些人，这个世界的运作也和我之前所处的一模一样，但那些记忆，根本就不是我的。”
记忆？难道他脑海里多了些以前不存在的内容？
“我一直都没有魔法，我记得很清楚。”祝继续说着：“但是所有人都好像被植入了一段一模一样的记忆，他们都这么说，我也就慢慢接受了。直到魔法学院出现天才新生，也就是叶心，我才能确定，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
他静静注视着叶离，语气平静：“叶心身边的战斗士，不是真正的白帆。”
“你怎么确定？”叶离虽然早有猜到，但还没有确切证据。
祝叹了口气，仿佛下定决心，取下面具。
白发绿瞳，面上无疤。
那是一张略显青涩的面庞，与经历过生死搏杀的青年白帆不同，他明显就是少年版本。
“我才是。”
“哇哦。”叶离憋了半天，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好消息是她见到了白帆本人，坏消息是这个年龄段的白帆还没被游戏公司制作出来，所以他们俩在游戏内外都没有任何交集。
也就是说，她面前站着的这个，和虚假的那位一样，不喜欢她。
“那在原本的世界，你认识叶心么？”既然叶心是她在游戏世界的投射，说不定一直存在呢？可能少年白帆也见过她？她抱有一丝侥幸。
“不认识。”祝十分肯定，“不过刚成为教堂新使那几天，总会在梦里见到一个人。”
“谁？”
“你。”祝没有表情，神情淡淡：“我确信自己不认识你，但你总是出现，让我很苦恼。教堂其他人指引我向水晶球寻找答案。”
“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从水晶球里看不到任何画面。直到三天前，我再次看到关于你的幻影，而你的面容随着出现次数增加越来越清晰，水晶球终于给出了回应。”
“是什么？”叶离屏气凝神，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看到时空变幻，空间割裂扭曲，你越过透明屏障，来到这里。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祝耸耸肩，望向叶离的目光带了些同情：“有一些东西，从你体内剥离，不知飘向了何处。我在想，你的存在应该很特殊，不然我不会反复梦到你，说不定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你体内缺失的那部分才发生变化。”
她听罢，确认了一遍身体状况，什么也没少。
“不是外在的话，恐怕你缺失了些灵魂方面的特质。”祝想了想，决定让叶离自己探索：“去吧，把你的魔力注入水晶球，它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叶离也很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力量将她送来这里，毫不犹豫照做。
魔力一点一点被水晶球吸收，有画面一帧帧闪过：莹白长发，是叶心。
怎么会是她？难道水晶球也分不出谁是真正的游戏女主？
她耐着性子等待，看着叶心躲在虚假白帆背后、缩在队伍末端、面对怨念时腿脚发软……
似乎，叶心总是需要别人鼓励才能发挥出力量。
回想她质问叶心究竟是谁时，对方下意识寻求虚假白帆撑腰，自己当缩头乌龟的行为，叶心是在逃避？或者说，她根本不懂得正面回应。
画面一转，叶心被怨念污染，成为了新的人形怨念，躲在一堆无脸怨念后，瑟瑟发抖。
她也失去了面容。
为什么，为什么叶心会变成怨念？这不合理，她不是这个不合理世界的女主么？
叶离依旧没移开目光，试图将许多个无厘头画面串联起来，但寻不到其中关键。
在画面长久停留在叶心化成的无脸怨念后，蓦地一闪，数不清的无脸怨念挤在一起，抬头望向水晶球外的她，空洞绝望。
这回，她看清了。
“是我。”她们，都是我。
叶心也是我。
可是，该怎么阻止？餐仙泉餐厅内，她们没有告诉我方法。
不对，如果她们都是我，那么按照祝的说法，她们是我穿过次元壁后从灵魂里分出去的一小部分。
仙泉餐厅里的那些怨念，是曾经生动鲜活、不服输的部分，那么叶心是？
胆小、依靠他人、拥有强大力量依旧做不到独立行走。
她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是怯弱。”
那水晶球里的画面就很好解释了，她的“鲜活”已经被经历磨平，成为游离在这个世界的无脸怨念，而她的“怯懦”在吞噬“鲜活”之后，也将被消灭。画面最后，她们是在看我？
难道意思是我的灵魂正在慢慢消解，然后异化，互相残杀么？下一个灵魂碎片，会是什么？“勇气、同情，还是公正？”又或者，是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堪。
“看上去，你想清楚了一些事？”祝根据叶离时不时蹦出来的几个词语，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在我原本的世界，灵魂缺失是很严重的，你必须在彻底分崩离析之前解决那部分导致你不稳定的因素，才有可能救赎自己。”
“但我不明白，我觉得自个儿人生虽然不顺利，但还过得去，偶尔受点小委屈不算什么，怎么就导致了现在这么严重的后果。”叶离脑子转了半天，也摸不透灵魂缺失的根本原因。
“有时候，为了忘记痛苦，你的大脑会欺骗你。”祝轻点自己脑门，“大脑不记得，心也会忘记，但留存的印记都在灵魂里。是你主观不认可，才会导致这部分趋于消散。”
他见过一些灵魂受损的人，有些是战斗过程中产生损伤，但如果心志坚定，终有一天会找回。还有些表里不一，反复否认自己，内核不坚定，灵魂破烂得都不成样子。很显然，叶离属于后一种。
“不妨回忆下，你有没有强迫自己习惯痛苦的时刻？”
“怎么会呢，我又不喜欢自虐。”她打着哈哈回避了该话题。人生在世，哪有不委屈自己的，这说明不了什么。
“好吧，看来你自己无法解决了，我们需要寻求外界帮助。”祝摇摇头，无奈道。
他一早就该猜到的，能在毫不知情状态下让自己的灵魂碎片引起世界秩序紊乱，肯定已经蒙蔽自我太久了，久到她都麻木了。
这种时刻，靠自己是走不出来的。
“去哪？”叶离被祝拉着离开，一头雾水。
“去找大使者，她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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