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住周容肩膀的那只手轻轻一颠,落到周容弯折向前的窄腰上,像托着一盏摇晃的茶水,在空中把人转了半圈。
银白长剑上爬满了绚丽的光纹,发出微弱的颤动声,素白手指虚拢着将其往前一推,捏出复杂纷飞的法诀,长剑悬空停滞了几秒,瞬间飞身而下。耀目光芒如临白昼,巨大的激荡从空气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绵延不绝。
周容额上的血管突起,心脏在胸腔里急促跳动,几乎喘不上气来,只能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衣袖,忍不住把脸贴到了她的肩膀上。
冷香幽若,难以辨别是什么花的气味,又像是流淌的山泉,抚慰了周容经脉里随着这阵灵力波动而变得炽热的气血。
真好,她真漂亮。
周容用脑袋轻蹭这个人的纱衣,忍不住想道。
一只手突然捂到周容的额发上,安慰似的轻摸两下,指尖像火焰般滑过,在寒风凛冽的深秋,实在是暖得惊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
戴着幂篱的女子声音不像她的手指那么暖热,反而有点冷,带着周容从没见识过的一种居高临下感。
地面的坚实感传到膝盖,周容才如梦初醒,双腿一软就要行个大礼,被面前的女子提兔子般扶好站稳了。
“我……我叫周容,是、是隔壁村的……额,来找一个东西,是、额……别人托我找的,我想着这里可能有,就来了……”
周容磕磕绊绊地讲完,小心地抬眼,想观察幂篱下她的表情,奈何白纱虽然薄而清透,却层层叠叠,即使被风吹得乱拂,也始终在夜色下将主人的容貌严实遮挡。
“你倒真是大胆。”幂篱下传出一声喟叹,“有这样的胆识,我都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笑你。”
周容摸着头傻笑:“嘿嘿……受人之托嘛。”
“跟我来。”女子没有多言,转身径直走向先前的那座屋子。周容一边跟上去一边左右扭头打量,空荡的村落还是像先前一样,破旧的房舍、烈火灼烧出的黑斑以及垒起的巨大土堆。
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没有之前那种……阴寒的气息了?
一阵冷风吹来,扑到周容冻得发红刚有点回温的脸蛋上,鼻腔里不知是不是进了什么东西,又痒又热,像有狗尾巴草在挠。
“啊……啊嚏!!”惊天动地一声喷嚏,整个村子村子仿佛都被震得直摇,空旷的地带还有回声。
周容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擦了把鼻涕,喉咙里漫出撕裂的痛感,哑嗓子挥手道:“等等、等等我!”
女子一只手撑住头顶的幂篱,进门前似乎歪着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笑,周容觉得不好意思,只能低着头一路小跑过去。
打了这个岔,周容浑然忘记了不过片刻前自己还被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吓得寒毛倒竖,小狗一样蹦跶在女子身后。
“那个,您叫什么呀?”周容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之前的那个声音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容倒也不甚在意,反正面前这个姑娘这么厉害,那个人无论逃到哪里,也不可能现在再出现攻击自己。
“……”
女子蹲在地上,层叠的裙摆像是山间的野花,愈往下颜色愈深,穿插的银线在夜光下浮着跃动的蓝光。窄漏的屋子里到处都是肮脏成堆的黑灰,细白的手指从宽大的袖中伸出,在灰烬里捡出一颗黑色的小珠子。
小珠子像是什么饰品上掉下来的,莹润透亮漂亮极了,其上的脏污染黑了雪白的指尖,揉擦干净后,显得比墨玉还要亮丽几分,不知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被火烧的。
屋内长久没人说话,就当周容以为自己不会知道眼前人名字的时候,翩跹的身影突然站起身,把珠子放进袖口:“青芷,你叫我青芷就好。”
好漂亮的名字。
周容还想缠着她问些别的,青芷抬起一侧幂篱,上下打量着周容,单薄的白纱下唇角似有笑意:“回去喝点姜汤吧,你以为找东西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包括人,都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
周容似懂非懂:“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如果帮了这个忙的话,她会给我……报酬的,我需要这个……”
“你答应了谁?”
周容一愣,想到凌钰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似乎她也没交代自己不能把这件事往外说,而且青芷跟她都是修士,或许她俩认识?
“凌钰,一个叫凌钰的女人,跟您差不多大,也是修士,就住在澧水镇附近。她说我要是能帮她找到一把剑,就帮我引荐拜师什么的事……”
“呵,”青芷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浅浅地笑,抬手握住翘起的幂篱,“看来我们两个真是有缘分啊。”
周容不解,只是一味附和:“嗯、嗯!”
“别在这里说,出来吧。”青芷绕过周容,走到低矮的屋门处,一条腿踩着破裂的门槛,扭头盯着正迈着小碎步的周容,冷光照在散开的白纱上,她的眼睛像水中的月亮。
跟着青芷走到外面,周容后知后觉的局促起来:“那个……谢谢您,要不是您刚好在这,我今天肯定要完蛋了!”
“不用谢我,”青芷放慢脚步,“我也是因为有事才来的这里,能救到你也算是……你我二人的缘分吧。”
夜很静谧,漆黑的天空中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染亮了周围的云朵。周容听到缘分就觉得开心,缘分、缘分……要是自己能在青芷身边跟着她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青芷见周容没有回话,也不甚在意,逶迤的碎纱裙摆拖在地面上,为了照顾周容走的很慢,细腻的蓝纱刮过石子尘埃,却没沾上半分脏污,依然比黛蓝色的天空还要纯净。
好厉害,好漂亮,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不知道青芷身边缺不缺打杂的,她的衣服这么漂亮,平常肯定不会亲自洗,要不要问问她身边缺不缺洗衣服的佣人呢?但修士好像会用灵力什么的吧,这种东西灵力应该能洗?修士好像还不用吃饭,那生活起居大概都不用人帮忙,自己又能干什么呢?
周容苦思冥想,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从前听人说过的外面那些眼高于顶比祖宗还难伺候的修士。
啊!!跟班!!对!!跟班!!听人说那些厉害的修士身后都跟着一大屁股人,那一屁股人虽然没什么用,但他们这些高贵人好像讲究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叫排场什么的。总之,那些不知肚内半瓶水还是一瓶水的修士,总喜欢身后跟一堆人来摆排场。
但,青芷现在只有一个人!要不要问问青芷,她缺不缺跟班呢?
“您……您……”周容鼓起勇气,想要问青芷缺不缺跟班,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
青芷见周容半天憋不出来什么东西,接话道:“不必称我为‘您’,叫我青芷就好了。”
“啊、啊,好的,青芷。”周容有些失望,又不敢再开口,偷偷在袖子里使劲扣自己的指甲。
青芷抬手,一道光芒闪过:“你不是要替别人找剑吗?”
周容讶异抬头:“你要帮我……”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青芷的手里握着一把极为美丽的银白长剑,丝丝缕缕的光芒缠绕在泛着寒气的剑身上,像被编织的璀璨星光,拱卫在至高无上的明月身旁。
“哈哈,漂亮吗?”青芷炫耀般晃了晃手中长剑。
周容艰难地开口:“你、你是……”
青芷似乎很开心见到周容这副惊讶得快把舌头吞肚里的样子:“我会告诉凌钰,是你帮我找到它的,多谢你帮忙啊。”
周容摇头又点头:“啊、啊,我这个、我根本……我根本什么忙都没帮上,这个、咳,这个是刚才那个妖怪藏起来的吗?”
青芷把长剑插入腰间别着的剑鞘上,似乎停顿了会:“我也不太清楚呢,或许是吧。”
周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找着的,好像从青芷出现救了自己那个时候就有了,但那时候那个怪女人还好好地在屋里狂叫呢,难道是青芷在村子的其它地方找到的?
算了,修士们的这些事情实在太复杂了,说不准是自己眼力不够,什么都没看着。
不知是不是这一晚上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周容的颅骨内像有小针在扎,一下一下的抽痛弄得她整个脑袋都开始发晕:“青芷……额,殿下、殿下?”
青芷的容颜隐在幂篱下,遮藏不住的笑意透过白纱的孔隙漏了出来:“还是那句话,你叫我青芷就好了。”
周容用力甩头,意图把那股眩晕感从发涨的脑子里甩出去:“青芷殿下……青芷,您、你为什么……会到这来呢?”
青芷突然贴近周容,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嘘,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两国外交的秘密任务来的,你可不要跟别人乱说哦。”
繁琐的白纱堆叠在周容的肩膀上,像落下的羽毛那样轻摇,蹭得人心痒痒。
周容木讷点头,感觉半边身子仿佛一下被冻住了,僵硬得血液都难以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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