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话,晏朔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砸在郁哲彦的神经上。
客厅里传来阎妈妈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来是告诉你,如果想解决,这是最后的机会。”晏朔继续说道,“今晚,他们大部分核心成员都在台球室。过了今晚,人就散了,你想找都找不到。怎么选,在你。”
说完,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晏朔准备离开。
“等等!”郁哲彦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猛地一把拉开了门,防盗链被扯得“哗啦”作响,“晏朔!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跟他们不是……”
门被完全拉开。
走廊昏黄的灯光像舞台的追光,打在晏朔的身上,勾勒出他高挑而冷峻的轮廓。他一半脸隐在阴影里,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不见底的寒潭。他侧过身,目光先是像刀子一样刮过郁哲彦惊恐惨白的脸,随即毫无情绪地掠过客厅里如临大敌的阎妈妈和紧紧攥着扶手、脸色凝重得可怕的姥姥。
最后,那道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气,穿透了薄薄的房门,精准无误地落在了阎奕奕房门的方向。
仅仅是那无意的一瞥,却让阎奕奕浑身猛地一僵,如同雪地里被猛兽盯住的兔子,吓得她赶紧缩回头,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能感觉到,他知道她在偷听。
晏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郁哲彦,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把脏水泼到我家附近。”
他的家,也在这附近?
“去,或者不去,你自己决定。”
话音落下,他再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走,脚步声沉稳而规律,很快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门,被郁哲彦失魂落魄地关上,这一次,他甚至忘了上锁。
客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阎妈妈第一个爆发出来,那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崩溃:“他们……他们还想上门?!还挑你姐夫不在的时候!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群畜生!”
郁哲彦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沿着门板瘫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是坐以待毙,等待明天晚上那未知的、专门针对家里弱者的“拜访”?
还是听从晏朔这个神秘莫测、敌友难分的家伙的指引,今晚就主动去那个听起来就是龙潭虎穴的台球室?
两个选择,都通向深渊。
“不能去!”阎妈妈冲过来,一把抓住郁哲彦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你不能去!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那怎么办?姐!”郁哲彦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让他们明天来家里吗?!让他们来吓唬妈和奕奕吗?我惹的事,我不能让他们来承担!我必须去!”
“你去了就能解决吗?你拿什么解决?拿命吗?!”阎妈妈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死了,这个家就安宁了吗?!”
“都别吵了!”
一声沉稳而苍老,却蕴含着雷霆之力的断喝,让激动的两人同时噤声。
是姥姥。
老人家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拄着桌沿,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一个要去送死,一个只会哭,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办法?”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儿子和女儿,“天还没塌下来!”
她走到郁哲彦面前,一字一句地问:“哲彦,妈问你,你去了,有几成把握能回来?”
郁哲彦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痛苦地摇了摇头。
姥姥又转向阎妈妈:“玉兰,报警。现在就报。告诉警察,有人威胁要上门寻衅滋事,要求人身保护。”
“妈!”郁哲彦和阎妈妈同时惊呼。
“可是报警会激怒他们……”
“激怒?”姥姥冷笑一声,那笑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他们都已经要上门了,还怕激怒?我们是守法公民,家是我们的底线!他们敢来,就让他们跟警察谈!大不了,鱼死网破!”
老太太一生教书育人,最是刚正不阿,此刻被逼到绝境,反而迸发出了最强硬的态度。
阎奕奕背靠着冰凉的房门,慢慢地、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客厅里的争吵、哭喊、咆哮,像一场混乱而绝望的戏剧。她的家,那个永远温暖、永远充满欢声笑语的港湾,正在被一场她无法理解的风暴撕扯得支离破碎。她的妈妈在哭,她的小舅在绝望,连一向镇定的姥姥,都说出了“鱼死网破”这样的话。
他们都乱了。
大人们都乱了。
恐惧,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让她几乎窒息。她感觉自己那么小,那么无力,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叶子,只能被动地随着这末日般的场景起伏,什么也做不了。
不。
一个念头,像是在黑暗中挣扎着划亮的一根火柴,突然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现。
不能这样下去。
坐在这里哭,坐在这里害怕,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明天警察来了,或许能保一时平安,但那些人就像跗骨之蛆,他们不会善罢甘甘休。小舅舅的人生,这个家的安宁,都会被彻底毁掉。
她想起了晏朔。那个冰冷的,高高在上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晏朔。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把唯一的、最危险的“机会”告诉他们?
她想不明白。
但她忽然明白了另一件事。
成年人并不总是对的。当他们被恐惧和愤怒冲昏头脑时,他们也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她,阎奕奕,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躲在门后,等待大人们给她一个结果。
因为他们给不出好的结果。
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愤怒,取代了纯粹的恐惧,在她胸中燃烧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一群坏人,就能让她最爱的家人陷入这样的境地?
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
桌上,那架“YY-1”静静地停着。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薄荷绿的机翼不再柔和,反而像一柄收敛了全部寒光的利刃。
她拉开抽屉,拿出那个粉色的、已经有些掉漆的滑盖手机。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还在微微颤抖,但当她按下按键时,却异常的稳定。
屏幕亮起,幽幽的光照亮了她稚气未脱,却写满了超乎年龄的坚毅的脸。
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方通。
她没有拨出去。现在太晚了。
但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无比清晰的计划。
她不能报警,因为那会让事情失控。但方通的爸爸是派出所所长。她需要的不是官方的出警,而是一个真正有能力、有经验的成年人的建议和帮助。一个不会像她妈妈那样恐慌,不会像她小舅那样绝望的,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大人”。
她要绕开自己家里所有慌乱的大人,去找一个能保持冷静的大人。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阎奕奕握紧了手机,那个小小的、冰冷的塑料外壳,此刻仿佛是她唯一的武器。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得化不开,仿佛隐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但她不再只是害怕了。
那个被家人庇护在羽翼之下的女孩,在今夜,被逼着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的是世界的残酷,家庭的脆弱。
以及,在废墟之上,悄然滋生的、名为“反抗”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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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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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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