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过去。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裤子的男生,神色冷冽的站在门口。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就沉寂的让人喘不过气。
有人认出了沈淮,忙和旁边人求证,以防是自己喝酒喝多了出现的幻觉。
“快掐我,我好像看到我男神沈淮了。”
“你好像没看错,因为我也看到了。”
硕导最先反应过来,放下酒杯,和蔼地笑道:“这不是沈淮吗?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沈淮看着已经空了的酒杯,眉头微蹙:“不算巧,方便出来一下吗,老师。”
硕导脸色微僵,但面上不显:“当然。”他朝旁边摆手,“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桌边的学姐望着那两道走出去的身影,双手按着脑袋,喃喃:“到底忘了什么?”
再次走进来的时候,硕导脸色铁青。
他坐下之后,再也没有动一下。
脑海里都是刚刚沈淮说的那句:我太太酒量不太好,您多见谅。
学姐突然敲了敲脑门,激动地举起手道:“我想起来我刚刚忘记什么了!刚刚送学妹下楼,是沈淮学长接的!”看到周围人的目光聚过来,她慢吞吞的收回手:“不好意思,刚想起来。”
硕导抬起酒杯,仰头闷了一口酒。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沈淮让司机把车停在别墅门口,低头看姜早时,姜早枕着她的腿还在睡梦中。
她的酒量确实不好,只喝了一杯酒,脸到现在都是红的。
沈淮蹙眉,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沈淮...”睡梦中的姜早嘟囔了一声,眉头是蹙着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沈淮叹了口气,心中沉闷消了大半,手伸到她腋下,另一只揽过她腿弯,将她抱起。
挡板降下,司机想说什么,被沈淮用眼神示意,点头没了声。
晚上的风是冷的,女孩许是觉得冷了,无意识揽住他的脖颈,往他身上蹭了蹭,她的身体真实软的要命。
沈淮蹙眉,拨开她脸上的发丝,轻轻道:“真是让人不放心。”
那话是温柔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站在远处的私家侦探按了两下快门。
远在京城夜场包厢里的江婷放下腿,慵懒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看到图片的那一刹那,她的眉头瞬间蹙起来。
那是她从沈淮脸上,从未见过的目光。
印象中,沈淮和所有人都像是隔了一块玻璃,即使对相交多年的她也不过是相敬如宾。
之前她总以为,沈淮就是那样的人,她劝自己,再等等,等他事业稳定,自然就会有时间看看身边的她。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意外。
不,她不允许。
江婷从真皮沙发上坐起来。
旁边正在滔滔不绝合同内容的公司代表诧异道:“怎么了,江姐?”
江婷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这件事,回头平淡道:“心情不好,这个合作作废吧。”
那位公司代表站起来:“哎,江姐...”
......
夜半,姜早被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
她没完全醒酒,头痛欲裂。
扶着额起来的时候,沈淮正围着围裙,端着一碗汤走过来。
见她醒了,便直接端到她面前来:“醒酒汤,喝了。”
姜早眼巴巴的看他,也没去细思自己为什么回家了,看着他的脸,只想起方才在饭桌上,硕导嘲弄的那番话。
人在喝醉的时候格外大胆,也格外脆弱。
她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止不住的掉下来了:“顶尖计划的名额,是不是你给校长的。”
沈淮在床边放下碗,要给她递纸:“是。”
姜早没接,哽咽的,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证明自己,花了好多好多时间。”说到后面,她有些说不下去,咽了两次口水,才继续说:“就因为你的帮助,我的努力,全部都毁了。”
沈淮看她。
她的眼中泛着波光。
这次没有强忍,也没有逞强。
他不解:“你不想要?”
姜早闭眼,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我想!可是我想的是靠自己的努力拿下来!不是靠别人...”
沈淮将纸放在她脸上,一寸一寸,为她擦拭。
“可是姜早。”他说。
“这种比赛,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叫做资本对比法,那是他们主办方的判断,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倚靠这款规定拿到名额,这就是现实。”
姜早偏过头,不去看他:“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
没错,他说的都没错。
可是她所有的努力呢?都是笑话吗?
沈淮端起醒酒汤递过来:“先把醒酒汤喝了。”
姜早躲过她递来的碗:“我不喝。”
沈淮站在原地:“嗯,我等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让人变得格外敏感和冲动,她扭头,拍掉了那只碗:“我说我不要喝!”
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被吓了一跳,酒意也清醒了一些。
沈淮却没生气,低头半跪在地上捡碎掉的碗。
姜早看到他被烫红的右手,着急的跑下床,抬起他被烫红的右手,吹了两下,含着眼泪问:“对不起,疼不疼。”
她自责起来。
那只手,也曾经为救她而受过伤。
沈淮静默的看她,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原谅我好不好,下次不会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道歉。
姜早说不出原谅他,只是抽泣的越来越频繁。
这样的僵持,沈淮有些不安,便开口道:“我再给你煮一碗解酒汤。”
他刚想转身,一只手拉住他。
他停下来。
姜早上前一步,脸埋在他胸前,低声啜泣:“可是我真的不想喝解酒汤。”
什么都不想进嘴巴。
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喝的东西了。
沈淮松了口气,右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轻声道:“好,不喝了。”
后来,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了,只记得沈淮抱了她很久,一直没松手。
次日
姜早醒过来的时候,沈淮已经不在了,地上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回学校的时候,听学姐说,硕导收礼被查出来了,因为涉嫌数额巨大,已经主动请辞了。
至于他们,会分配到另外一位硕导那里去。
学姐开心之余,打听起沈淮和她的关系来。
姜早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便还是说沈淮是她的一位哥哥。
学姐羡慕她有一位这么好的哥哥。
她没有回应。
后面的好几天,都有人和她打听沈淮,好像变成了一件附属品。
她盘腿坐在舞房的地板上,用手揉着脚踝,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空洞无神。
“姜早,还愣着干嘛,过来撕腿。”
“来了。”
她的软度一向很好,单腿上把干,往后滑,后膝盖骨能直接贴地。
旁边人耐不住撕腿,滑下来的时候腿打到了她的膝盖。
三秒后那人又忍痛爬上了把干,面色痛苦,怕被老师发现这边的动静,轻声道:“对不起啊姜早,没事吧?”
姜早说: “没事。”
旁边同学松了口气:“那就好。”
“双飞燕准备..”
“前桥准备…”
“踢前腿一首歌时间,准备…”
“……”
做完一系列热身,老师在前面讲新组合的注意要领,他们盘腿坐在地上休息。
姜早的眼神落在膝盖上,清晰的酸胀感,让人忽视不了。
身体终究还是超负荷了。
“好了,接下来第四个八拍,做一个旋子,完了之后单膝起来,立腰拔背开始走场,想象自己是在大草原,都懂了没有?来,姜早你过来给她们示范一下。”
姜早单手撑地站起来,膝盖不稳,眉头微促。
姜早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愣着干嘛?”老师催道。
“来了。”姜早把话咽了下去。
六个八,就一个跪地组合,应该能完成。
老师敲三下鼓:“准备。”
后面老师敲节奏,姜早按拍子卡动作,很顺完成的也很好,就在以为要顺利的完成时,做完旋子后跪地,膝盖的痛感清晰更重,几乎是腿自发的抗拒受力,忍不住要往旁边倒。
鼓棒敲鼓声停下来。
姜早扶着膝盖踉跄着站起来:“不好意思老师,我再来一次。”
老师眯眼朝她的裤子看。
绿色的舞蹈裤隐约透出了一点红晕,在布料上慢慢晕染开来。
老师招手唤她过去。
裤子揭开,腿上大大小小的乌青块,半水肿的膝盖上的紫红色伤口,红褐色的粘液从裂口滋滋冒出来。
“哎哟你这…先别做了,去校医室一趟,包一下。”
姜早放下裤管:“没事的老师。”
老师摇头:“过几天不是要去休斯顿比赛吗,你这腿就这样不管能去比赛?得了,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姜早推脱不过,便去了校医室。校医开了个条子让她去医院,说除了骨关节磨损,膝盖肿块像有积液,要拍磁共振。
果然如那医生所料,拍完磁共振出报告,单子上膝关节腔少量积液,骨关节磨损。
她递过手里的单子,心中不安:“请问多久能恢复?”
医生扶了扶眼镜,看完之后面色和缓:“关节有点积液和磨损,不严重,你这两个月不要剧烈运动或者跑,我再给你开几盒药…”
姜早心中微黯,试探道:“如果运动的话?”
正在敲键盘的医生停下来,看她:“最好不要,以你现在身体承受不了后期带来的痛感。”
姜早道:“其实我觉得还行,不是很疼。”
医生撇了一眼单子再看她,扶了扶眼镜朝电脑上打字:“小姑娘别这么犟,身体是自己,这个病不是很大,大多数人调养一阵就好了,及早发现及早治疗,看你这个岁数还是学生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给老师就行,这几天不要去上学了。”
姜早拿出手机,点开日历,还有七天就要去休斯顿参加比赛了。
“有别的处理方法吗?”
医生点头:“你要是实在想快点好,可以把积液抽取出来,三五天时间就能好,不过那几天需要住院观察。”
姜早心一跳,那就是有办法:“嗯,把积液抽取出来吧。”
交完费后姜早就后悔了,医生说是个关节穿刺小手术,需要有家属陪同才能做。
爸妈来,也许会说她一顿,不让她做这个手术。
窗口的风微凉,轻轻扬扬飘在她脸上,扬起她两边的碎发。手里的纸被风垂落,她蹲下身正要拾起。
抬眸的那一刹那,正见沈淮和江婷推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的轮椅,从转角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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