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灯光五颜六色,进去之后便开始有些晕头转向。
姜早跟着那人一直往里走,越往里走,周遭的声音越来越轻。
一路都有卷毛的服务生,不停的朝他们鞠躬。
她被带到了更衣室。
琳琅满目的衣服,没几件事布料多的,不像是正常人穿的。
许是她的表情逗到了那个老板,老板笑个不停。
用英文和里面的女服务生说了什么,没多久,女服务生就从最后面推出了一个衣服架。
这个衣架上的衣服比其他衣服正常了不知道多少倍。
老板走到她身边,凑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畔,让她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老板笑了,没再往前,揉了揉脖颈然后道:“看你很需要钱的样子,好心提醒你一句,穿的越少老板给的越多,人体艺术也是有价格的。”
姜早睨了他一眼:“你要在这看着?”
老板捂嘴,故作惊讶的摊手,然后退了出去。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
姜早凝视着那些衣服,像是时空突然静止,只剩下心里的屈辱。
她随手扯下了一个黑色兔子女装,边脱衣服边小声呢喃:“竟然敢让我穿这种衣服。”
眼泪不停的滴落到黑色的裙子上,好在是黑色的,看不清眼泪的痕迹。
换好衣服,她随手扯了唐装的外披肩披在肩头,顺便抹干净的眼泪,才打开那扇门。
一直守在门口抽烟的老板,侧头看过来,眼前一亮,将烟抛在地上,用脚踩灭,上下打量她,咂了两声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此物应是天上有...哎呀,就是这个披肩差点意思,拿掉更好。”
姜早拢了拢那条披肩,神色冷冷的看他:“可以去表演了吗?”
“sure。”老板挑眉,轻笑着拱手:“女士,为你引路是我的荣幸,走吧。”
姜早没有理会他的热情,冷冷的跟上去。
走到最里面,明显所有的摆设都和前面的不一样了,连包房的门都像是纯金。
一推开门,一股香水味扑面而来,这里的空间很大,一个男人在追三个穿着火辣的女人,女人娇滴滴的声音故意卖弄着,半跑半走,最终还是跌到了男人怀里,男人喊了一声抓到了,然后将她甩到沙发上,转而去追另外一个女人。
这大约是在玩什么游戏。
音乐声响,都没注意到门口动静。
酒吧老板走过去,那人才停下来。
只不过看到他后,神色不是很满意,像是被打扰了兴致。
酒吧老板也是在人情中摸爬滚打的人,见状也不急着道歉,而是凑过去笑着说了什么。
说完后,酒吧老板主动退了一步,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姜早。
包厢的主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眼神游移在姜早身上,一刻都没有松开,旁边有女人贴过来,被他无情的推开。
他侧头指着酒吧老板,露出牙齿笑道:“还是你懂事,给我开十瓶酒!业绩算她的。”
旁边的几个女人气哼哼的坐在一边,似乎是很不满意他的安排,有些敌意的看着姜早。
姜早自然也注意到那些目光了。
她是佩服这些人的。
她们真的把这当成职业在做,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的竞争意识。
酒吧老板最后出门的时候,朝她抛了个媚眼,趁她不备凑到耳边,轻轻道:“好好表现。”
姜早蹙眉往后退了一步,想说什么,但是酒吧老板已经离开了,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很高兴认识你,美女。”包厢的主人抿了一口酒,陶醉的仰头,一步步靠近她。
姜早往后退了两步,但怕触怒他,顿住,没有接着往后退,就在那人离她很近的时候,她侧身越过,走到点歌机前,故作忙碌:“您喜欢看什么类型的舞,我选一个曲风给您跳。”
“好啊~随便什么都行”包厢的主人被逗乐,坐回到椅子上,揽住两边的女人捏了捏,一副要欣赏的样子。
音乐响起。
姜早站在那道昏暗的灯光下,将披肩轻轻放到地上。
她跳了很久,沉浸在舞蹈中,认真的演绎。
中国风的曲调,配合着这个音乐,实在是违和。
包厢的主人看的却很开心。
一曲完,她如同聚光灯下的谢幕,轻轻鞠躬。
一堆钱从空中抛起,一张一张从她周围落下,天上好像在下钱雨。
她没有仰头看那场雨,而是认真的,一张一张的从地上拾起那些钱。
原来,对艺术的认可,可以不止是掌声。
学艺术的大多数人,也许很少人能同她一样,感受到这样的认可。
在收拾好最后一张美元,她的眼眶微微泛红,站起来时,又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轻笑着说:“老板,还想看吗?我还可以接着跳。”
服务生走进来,把推车里的酒放下。
包厢的主人早在她跳舞的时候,就挥退了两边的人,服务生走后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
他架着腿,摇了摇头,然后慢慢道:“一会儿再跳,先来喝酒。”
姜早藏在袖子里的手骤然一紧,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
那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的抗拒,耐心的,将一刀钱拿出来,分成好几份,压在酒杯下面。
这些动作仿佛在此刻变成了慢动作,一帧一帧在姜早眼前播放,记忆莫名能和从前的一段记忆重合。
她从记忆中抽离,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一步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坐下的瞬间,突然有一只手落在肩头,她看着那只手,没有做声,迟疑的一瞬,手上已经被塞了一杯酒。
许是因为之前陪过一次酒,这次有了一些经验。
一杯一杯下去,头昏脑涨的时,会从桌上拿一颗糖在嘴里含着,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会缓解她的醉意。
从前的一杯就倒,随着她喝的次数多了,仿佛身体也在渐渐的适应,没有再出现立马就昏睡过去的情况。
不知是不是刻意,后面的几杯,他都倒的格外多。
喝到四杯的时候,她实在扛不住,去厕所吐了。
吐完,跌跌撞撞的走回来,接着喝。
到最后一杯的时候,她拿着杯子的手突然被攥住,被拽了一把,差点跌到那人怀里。
他也没因为这巧妙的设计失败而生气,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笑道:“拿了这么点就开心了?想不想拿更多?”
说完,他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眼。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句话意味着,只要做了那件事,就可以拿到比眼前的这些还要多的钱。
眼前的钱已经很多了。
她醉醺醺的脑袋还在想,原来赚钱竟然可以这么简单。
可是,她不喜欢。
不喜欢这种方式赚钱。
那一晚,她没赴最后的约。
借口上厕所,逃出了酒吧。
漆黑的弄堂,昏暗的光线,她蜷缩在阴影里,耐心的数着手里的钱。
因为喝醉,她总会记错数的数字,每次都要重新数,来来回回,数了好几次。
三千美金。
很多了,但会不会还不够。
格桑撑不了那么久。
姜早沉默着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模模糊糊的点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就通了。
她覆在耳边,刚想说话。
电话那头突然一道男声传过来:“你在哪?”
姜早浑身一震,酒意清醒了大半。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她匆忙挂断了那个电话,低头一看,果然是沈淮的名字。
其实,她出国前就已经拉黑了沈淮,怕自己听到他的声音会心软回头。
曾经,她想过,沈淮这么好的人,到底在这么样的情况下会舍得和他分手。
可后来的后来,就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出现了这个念头,便再也收不住了。
阴影里的她,不满的数落自己:“怎么点错了。”然后往下滑,这次她反复确认了一遍,才点亮号码。
电话也是很快就接通。
她轻轻道:“喂,爸。”
电话里的声音很快就回了:“哎,早早,最近腿好一点没有啊?”
姜早头靠在墙上,仰望着月色:“好一点了。”
那道声音,宽慰了很多:“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啊?”
电话这头的姜早沉默了很久。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喝醉了,明明坚守了好久,绝对不告诉爸妈自己的情况,让他们担心,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要找他们求助呢。
她克制了下来,深吸了两口:“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你的手去看过医生了没有。”
电话那头笑了两声:“看了,沈淮那孩子没告诉你吗?”
姜早怀疑是喝醉酒听错了,这件事和沈淮能有什么关系,还是接道:“我出国去比赛了,不在家。”
电话那头有些惊讶:“就是你之前提的比赛吗?这么快就出国了?”
姜早轻轻点头,即使对面没有人:“嗯。”
电话那头有些严肃:“你的腿恢复好了吗?”
姜早点头敷衍道:“在家休息了几天早就好了,医生跟我说,可以正常运动了。”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加油拿个第一回来,不拿第一也没关系,反正你妈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啊?钱不够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
姜早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嘴角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嗯,我在这边过得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国外那边不安全,像...”电话那头姜爸孜孜不倦的提醒。
在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姜早总感觉与世界建立不了连接,只是麻木的在运作,宛如一个机器。
在此时,却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连接。
她调整了呼吸,问:“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电话那头的姜爸回答的时候,听起来带着一些笑意:“上次碰到沈淮那孩子,他看到我手受伤了,后一天带了一个医生朋友来帮我看手,人家说我的手不是一定要做手术,每天做一点康复训练就行了,这不,前几天一直来陪我做康复训练呢。”
姜早闭上眼睛,道:“辛苦他了。”
姜爸突然道:“哦对了,以前都是沈淮那孩子和医生一起来,最近都只有医生一个人来了,我便问了一嘴,沈淮那孩子好像也去休斯顿了,你们碰上面没有?”
姜早手发紧,片刻落下眸子:“没有,爸,我有点累了,先挂了。”
电话挂断,她环抱着双腿,呆呆的看着路灯落在地上的光芒。
沈淮也来了休斯顿。
他们当然碰不到。
她活在地下,只能在地下出没。
而他活在天上,怎么可能碰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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