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有所念

华历32年仲春时节,西郊行宫山脚下,医馆。

西郊地处高岭,此处的春天要比江南等地来得晚些,故虽已是二月,西郊却还有些天寒地冻。是日,阳光方才见暖,白苏便背了竹篓准备下山去。

师父前几日有些伤风,刚有好转便嘴上发馋,总是念叨着青菜团子,白苏算了算日子,山下的茵陈应该正嫩,此时可药食两用,多采些回来既可备作药用,也好给师父解解馋。

“师妹,近日咱们这一带不太平,听乡邻说,山下几处村子常遭马贼洗劫,你这次下山可别走远了。”

白苏无奈地笑道:“师姐,我都19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我的。更何况,还有李大娘和王大娘他们一起,大家一起作伴,天黑之前肯定赶回来的。”

“毕竟你是个姑娘家,我还是不放心,”师姐忧心叹道,“最近医馆有些忙,我一时走不开,师父的伤寒也刚有好转,知尘还要帮忙照料……”

“师姐,你不必担心我,我自知医术尚不如你和知尘师姐,但我还是想力所能及为大家做事,采摘草药这事,你只放心交给我就好。”

二月是采摘茵陈的好季节,茵陈,又叫白蒿,主风湿寒热邪气。师父说:二月茵陈三月蒿,五月白蒿当柴烧。可见二月的茵陈价值是最高的,故此一到这个时节,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结伴下山挖茵陈,或卖给药铺,或留作野菜。

辰时刚过,白苏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山下竹林,大家不约而同地朝林中寻去,白苏腿脚利落,不知不觉就将众人落在身后。正当她聚精会神地寻找野菜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孩童的轻笑,白苏循声望去,原来是隔壁家的小孩儿不知何时跟过来了。

“冬青?”白苏放下小锄头,四下望望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爹娘呢?”

冬青今年13岁,平日是村里出了名的孩子王,奈何每次见到白苏就变得腼腆起来。

“啊……他们去那边了。”冬青搔着后脑,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来看看你,白苏姐。”

白苏看着他脸颊红红的,忍俊不禁道:“哦~你是怕我有危险吧?”

“啊对,爹说,山下有马贼出没,我……我怕你一个人害怕,嘿嘿……”

“想不到,我们冬青还挺细心的,”白苏拿起锄头在竹竿上磕了磕泥土,笑道,“那好吧,正好我要往竹林里面去,你害不害怕?”

“不害怕!”冬青闻言上前抢过竹篓,眼神熠熠,“我来帮你,白苏姐。”

两人有说有笑地结伴而行,不一会儿就挖了满满一竹篓野菜。白苏带着冬青在一处温暖的地方坐下休息,白苏还把自己带的水和干粮分给他,起初冬青还有些拘谨推辞,奈何咕咕叫的的肚子暴露了窘况。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这却把白苏惹得笑起来,于是他便不在意了。

“白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冬青大口吃着干粮。

而白苏小口咀嚼着,闻言“嗯”了一声。

“你有心悦的人嘛?”

白苏一愣,差点被噎到,她用力咽了一口,才觉得呼吸顺畅些:“没、没有啊。”

“真的吗?”冬青半信半疑地追问道,“可是我听别人说,白苏姐至今都未嫁人,八成是有心悦之人了,只不过那人怕是不在身边……”

“你听谁说的?”白苏正色道,脸上丝毫没有方才的笑意。冬青意识到怕是自己说错了话,忙搪塞道:“也、也没谁……就是随便听说的……”

白苏忽然想到,前段时间冬青娘来给自己说过媒,但是被自己回绝了,难不成是她添油加醋说与旁人了?

冬青看着白苏的脸色越加阴沉,慌忙找了个理由跑开了。白苏想叫住他解释什么,但转念一想,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也无甚好说的。

心悦之人吗?确实是没有的。人家都说女子豆蔻之年往往会情窦初开,会对心悦之人有所幻想,可是至今,白苏似乎从没有过这类想法。

……不,也许不能太过否定。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在她脑海深处确实有一位俊朗的少年存在的。

那时她几乎要陷入水深火热之际,那位少年如光而至,一伸手就花了大价钱将她从老鸨手里解救下来,那少年说要买她回家做丫鬟,却被突然出现的老尼姑拦下,那尼姑说自己颇有佛缘,要收她为徒。而那少年竟然应允了!于是在之后的四年里,她便跟随尼姑师傅在江东月见城的寺庙里修学佛法,直到10岁那年拜陈冲之为师,才开始学习医术……

想到这里,白苏便忿忿地折磨起手里的野菜来。倒不是因为她对尼姑师傅有何怨言,只是那少年如此轻易就将自己交与旁人,甚至都没有告知姓名,他走得倒是干脆,却让白苏将那张脸、那个背影记了整整13年。

华历32年暮春三月,宫内久逢喜事,尚妃诞下一子,天子大悦,特宴请九国来使,于“馐馔殿”大摆筵席,另大赦天下,免税一年,以昭皇恩。

然而,东宫此时却乱作一团。

“周嬷嬷,太子殿下不见了。”一个宫人面色慌张地从太子寝殿小跑出来,“整个东宫四处找遍了,都没有殿下的身影。”

周嬷嬷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殿下年幼贪玩,怕是趁今日众人都在忙,偷偷跑出去了。要知道今日是小皇子的满月礼,朝中大臣及各国使臣都来宫中贺喜,殿下若是跑到大庭广众之下坏了规矩,可不得惹的龙颜震怒?

“玉竹、云苓,此事不得大肆声张,你们两个带人先在附近找找。”

“是。”玉竹立即带了三两个小内官出门去找。

云苓担忧地上前道:“周嬷嬷,方才馐馔殿那边传话来,让殿下立刻前往。”

周嬷嬷眉头微皱,再三思量后,郑重说道:“云苓,去请沈太医,记住,切莫声张!”

“是。”

暮春三月,应是百花齐放之盛时,小南星却一路跟着几许凋残于地的花瓣,来到一处废殿。和风拂过,院墙内随风飘来几片红白相映的花瓣。

小南星好奇地来到废殿大门前,铜锁铁链拴着的红漆木门之间虚掩着一条缝,她抬头望了望门上的金字牌匾,不禁轻声念出来。

“榭、雨、阁。”

南星心中疑惑,虽然她入宫以来很少被允许出门,宫内大部分处所她也均未去过,但如此富丽堂皇的帝宫之内,怎的还有这样一处废宅?

如此想着,她便伸手去推大门,试图从缝隙中看到更多景象。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她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小孩儿,你在干嘛?”

南星闻声回过头来,只见面前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眉宇之间英气流露,语气却是一厢温柔。

“我、”南星正要做解释,转而想起来自己身为太子,整个帝宫他仅是一人之下,为何要与人辩解?

“咳咳、我是太子。你是何人?”

本以为这女子会多少忌惮太子的身份,哪料她竟轻笑起来,近前来俯身摸了摸南星的脸颊,笑道:“原来你就是太子啊?你怎么这么小?”

南星感觉自己被莫名调戏了一般,立即后退半步,看似骄横地斥道:“不得无礼!我是太子!”

女子不理会她的气焰,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你几岁了?”

“我为何要说与你?”南星昂首睥睨道,“你是何人?”

女子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学着她方才的语气笑道:“我为何要说与你?”

南星心想,这女人真是幼稚。正当她打算赶紧离开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沙沙声,听着像是蝈蝈抓挠竹筒内壁的动静?

南星这才细细打量起女子的装扮,她身着锦色束腰华服,袖口微收,看样子不像是中原服饰,长发过肩而已,一条朴素的红玉抹额将额前分出两条“龙须”来,外披一件殷红色战袍,一时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而那细微的沙沙声,便貌似来自于她腰间悬着的红漆小竹筒。

“那是何物?”南星指着她腰间问道。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顺手取下来:“这个啊,想要吗?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南星尽管很想要,但还是碍于面子嘴硬道:“有甚了不起的,不过是个蛐蛐儿罢了。”

女子神秘地否认道:“哎~这可不是蛐蛐儿,这个东西你找遍整个沐华国都没有。”

被她如此一说,南星更好奇了,眼巴巴地伸手就去拿:“给我看看……”

女子把竹筒藏进怀里,坏笑道:“哎?生抢啊?”

南星尴尬地背过手,故作淡然道:“你,你想知道什么?”

女子俯身问道:“你多大了?”

“十之有四。”

“呦呵、”女子忍俊不禁道:“还文邹邹的呢,你刚才想要进这里面?”

“没有,我就随便看看。”

“你想看啊?我对这地方可熟悉,要不要我带你进去?”

南星惊讶地看着她,问道:“此处门关紧闭,如何进得去?”

话音未落,南星只感觉腰身一紧,几番周转便已站到了院墙上,低头望去只感觉一阵晕眩,这让她不得不搂紧了女子的腰。

女子见状,大笑不已:“小殿下,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啊哈哈哈哈……”

“住口!我、我只是突然有点晕而已……”

“你看那儿!”

南星循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杂草丛生的庭院中间,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大花坛,其中种了两株梅树,一白一红,时值三月梅花凋谢,风过时花瓣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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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冷霄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