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搭上她肩膀。
凤眠没有回头。她的背脊紧贴冰冷石壁,呼吸压到最轻。地道狭窄,退无可退。
“你跟来了?”她开口,声音很平。
那只手收了回去。玄七站在她身后半步,软剑已归鞘,气息沉稳。
“你说你知道通风井路线。”他语气冷,“带路。”
凤眠没动。她从怀中取出琉璃灯,灯芯微弱地亮着青光。这光不照物,只映纹。她将灯举高,灯光扫过前方铁门。锈迹之下,门缝边缘有一圈暗色残留——不是铁锈,是干涸的血。
她伸手抹了一点,指尖捻动。
“这不是人血。”她说,“是蛊虫蜕壳时渗出的浆液。它们在这里孵化过。”
玄七盯着那扇门。“怎么开?”
“机关在下面。”她蹲下身,手指探入门底缝隙,“有人踩过左侧第三块砖,会触发锁死机制。现在只能从内部解锁。”
玄七上前一步。“让开。”
他抽出软剑,剑尖插入门缝,轻轻一挑。咔的一声,门松动了。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里面不是空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台阶两侧嵌着发黑的油灯,不知多久没人点燃过。
凤眠走在前头,琉璃灯照亮脚下。每走一步,墙壁上的影子就晃一下。那些影子不像人形,倒像是无数扭曲的虫,在墙面上缓缓爬行。
“别看墙。”她低声说,“这里的光影是蛊气折射形成的假象。”
玄七紧跟其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阶梯尽头是一间地窖。四面墙都是石砌的,正对入口的一面墙上,立着一座影壁。影壁表面凹凸不平,刻满细密纹路。
凤眠走近,用灯照上去。
那些纹路开始显形。像藤蔓缠绕,又像蛇群盘踞。她掏出瓷瓶,把双生蛊样本拿出来,放在影壁前比对。
虫体微微颤动,仿佛被什么吸引。
“找到了。”她声音压得很低,“这是母巢图谱。每一个节点代表一个宿主的位置。”
玄七走到另一侧,发现影壁左下角有一处空白凹痕。“这里没有标记。”
“因为还没植入。”她说,“最后一个容器还在找。”
她忽然抬手,咬破指尖,将血涂在那个空白处。
血滴落下,瞬间被吸收。凹痕边缘泛起一丝红痕,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活的。”她收回手,“这个位置是动态的。他们随时可能补上新人选。”
玄七皱眉。“你怎么知道用血能激活?”
“药王谷的秘术。”她没多解释,“只有赤医的血才能唤醒这类蛊纹。”
她沿着影壁一路查看,最后停在一组数字旁:壬戌年七月初七。
十六年前。
太医院灭门之夜。
“时间对上了。”她说,“双生蛊阵就是那天启动的。”
玄七沉默。他盯着那串数字,眼神有一瞬恍惚。
“你在想什么?”她问。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下一步做什么?”
“拓印图谱。”她撕下衣角,从药囊里取出一小包粉末洒在布片上。那是特制药胶,遇蛊气会凝固成膜。
她将布片按在影壁上,用力压实。
就在这一刻,墙角传来轻微机括声。
“有陷阱!”玄七猛地拽她后退。
下一秒,九支铁箭从墙孔射出,呈扇形封锁整个出口方向。箭羽擦过凤眠脸颊,钉入身后土墙,发出闷响。
她手中的布片只拓了三分之二。
“火折子。”她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根。
玄七一把按住她手腕。“不能点明火。你说过,空气含蛊孢,遇热会爆。”
她甩开他的手。“我有办法。”
她抓起一把药粉撒向空中。粉末飘散,与蛊气接触后泛出幽蓝微光,短暂照亮地窖。
趁着这点光,她冲回影壁前,把剩下的布片贴上去。
箭又来了。
这次是从头顶射下。
玄七跃起,将她扑倒在地。两人滚向角落,一支箭擦过他颈侧,划开皮肤。鲜血顺着火痕疤流下,滴在影壁上。
那道疤突然变得滚烫。
玄七闷哼一声,整个人僵住。
“你怎么样?”她伸手要去碰。
“别碰!”他猛地推开她,单膝跪地,一手撑住地面,“这疤……不能见血。”
凤眠愣住。
她看见那道火痕正在发红,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疤痕周围皮肤微微鼓起,似有东西在皮下游走。
“它和蛊阵有关。”她终于明白,“你是被种过蛊的人。”
玄七没回答。他咬牙撑着,额头冒出冷汗。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来不及了。”她抓起拓好的布片塞进怀里,扶起玄七,“先离开这里。”
他站不稳。毒素已经开始蔓延。
她将琉璃灯塞进他手里。“拿着,照路。”
自己则从药囊取出一枚银针,扎进他手臂穴位。一缕黑血顺着针尾流出。
“这只是暂时压制。”她说,“你中的毒和箭上的不一样。是旧毒被新伤引出来了。”
玄七靠着墙,喘息。“你早就知道我会中招?”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我知道他们会防着闯入者。你昨晚没上报我进停尸房的事,他们一定起了疑心。这条地道,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
她扶着他往另一条岔道走。地道越来越低,最后只能匍匐前进。
身后脚步声逼近。
他们爬得更快。
拐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一道石闸。半开着,底下能勉强钻过去。
凤眠先过去,转身接应玄七。
他卡住了。肩背那两支箭还插着,无法俯身。
“拔出来。”他说。
“会流血更多。”
“没时间了。”
她咬牙,一手按住箭杆根部,一手抓住他肩膀。“忍着。”
用力一拔。
玄七闷哼,身体一晃,差点栽倒。
她赶紧扶住他。他的体温在升高,脉搏跳得极快。
“撑住。”她说,“再走一段。”
他们继续往前爬。
地道尽头又是铁门。比之前那扇更厚,门边有个小孔,像是用来传递东西的。
凤眠凑近一看,孔内有暗格,里面放着一块铜牌。
她取出来,借琉璃灯一看。
上面刻着一个字:傀。
她脸色变了。
“怎么了?”玄七问。
她没说话,把铜牌塞进怀里。
这时,玄七突然抓住她手臂。“等等。”
他盯着影壁方向,眼神失焦。
“我记起来了。”他声音发抖,“那天晚上,火光很大。我被人抱着跑,脖子后面很痛。有人在我耳边说……‘种子已种,等它开花’。”
凤眠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他闭眼,“但我记得这句话。还有那个声音……很熟。”
脚步声已经到了隔壁通道。
她不再追问,用力推了推铁门。门不动。
“机关在上面。”她抬头,看到门框顶部有个凹槽。
她把琉璃灯递给他,攀上去摸。槽内有一块活动石块。
她用力按下。
咔。
铁门下沉半寸,但仍卡住。
“一起推。”她说。
玄七靠上来,用尽力气。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他们挤进去。
里面是个小室,四壁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摆着一只木箱。
凤眠走过去打开。
箱子里全是病历册。封皮写着日期:壬戌年六月至八月。
她翻了几页。
每一页都记录了一个“试验体”的状态变化。编号从一到九。
第九号写着:“宿主死亡,蛊虫转移失败,需寻找替代容器。”
她合上册子。
“这些人都是双生蛊的试验品。”她说,“第九个死了,所以他们在找新的。”
玄七靠在墙上,呼吸沉重。
“下一个会是谁?”
她没回答。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
接着,是一阵金属摩擦声。
像是有人在调试弓弩。
她吹灭琉璃灯。
黑暗中,两人屏息。
她感觉到玄七的手慢慢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很紧。
像怕她消失。
她没挣脱。
远处,一点微弱的蓝光闪过,像是某种信号。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块铜牌。
牌面在黑暗中,竟浮现出一行小字:
“容器备齐,待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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