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毅越想越觉得诡异，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他脑中灵光一闪，迅速拿出手机在网上查找十字路口那几起交通事故的信息。
很快他浏览到一张打了码的现场照片。一只散落在现场的鞋吸引了他的视线。他将照片反复放大，调整角度……
错不了！这就是躲在阴影里某一只脚上的鞋！
萧毅大为震惊，他隐约意识到柳长林对他隐瞒了什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挨到天光大亮。算了算时间，诊所也该营业了。他翻身下床，惊动了蜷在一旁的菱歌。草草洗漱完正要出门，穿鞋的工夫，一低头就看见他的猫端坐在身后地板上，静静地直视着他，糊成一团的毛色让人分辨不出她的表情，但她浅绿色的瞳孔折射出冷冽的气场，似乎是在暗示她的心情不佳。他这才想起来，猫还没喂！
赶紧给大小姐热好了自制的猫饭，梳理毛发，开窗通风，把各个房间的门敞开固定，方便她自由进出，顺便将厕所打扫干净。他这才获得出行许可，跨上电动车直奔宠物诊所而去。
柳长林才洗漱完从后室出来，白大褂都没来得及穿上诊所门就被猛地推开。他还来不及反应，一道人影已逼近眼前，肩膀被牢牢按住。柳长林被迫连连后退，下一刻已被仰面压在了沙发上。
萧毅下半身将他轻松压制，双手也不闲着，迅速解开柳长林衣襟上的纽扣。
白皙的胸膛因为惊诧剧烈起伏，一道蜿蜒狰狞的陈年伤疤袒露眼前！好长的伤口！少说也得有十几公分！怎么会……
萧毅鬼使神差般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抚上触目惊心的疤痕。所有来势汹汹探究真相的念头被一瞬间抛诸脑后。
这一看就是手术缝合留下的疤痕……可这么长的刀口，就像盘踞在他胸口的蜈蚣，如此突兀，让人无法不去在意，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痛苦。
长林……他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秘密……最让萧毅无法忍受的是他终于意识到，他对柳长林是真的一无所知。这是不是说明他对于柳长林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多少有些难过。
“你、在、做、什、么！”
柳长林咬着后槽牙极力克制的嗓音伴随他温热的呼吸自头顶响起，萧毅这才恍然醒悟，急忙收回犹自在他胸前流连的指尖，红着脸退了回来。
被他凌厉的眼神扫过，萧毅只觉得后背发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完了，BBQ了……”我去！别唱啊！这节骨眼上怎么脑子不听使唤还自顾自唱起来了！
“那，那个……不是，我就是……”萧毅恨不得捋一捋打结的舌头。
“哎呀，我就是在梦里看见你受伤了……”梦里的鞋子，长林胸口的疤痕，很难不去想这里头存在某种关联。
柳长林眉头紧锁。又是梦……虽然无法确定是什么东西在干涉萧毅的意识，让他一步步更接近那个看不到的领域。但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与那些东西过多交集或多或少都会消耗精气，损伤元神。
大多时候柳长林自己也不愿多想，从古至今像他这种游走于两个世界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善终。
“长林……”萧毅视线总忍不住在他微敞的领口间游移。那条疤让他无法释怀，但他又瞻前顾后不敢开口，生怕长林感觉被冒犯。
“先天性心脏病。”柳长林见他欲言又止，多少也猜到了他的疑问。
“法洛三联症，这是开胸手术留下的疤痕。”
法洛三联症。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伴有卵圆孔未闭或继发孔房间隔缺损，合并右心室肥大的综合征。
“法螺……什么？”萧毅挠头，什么什么症来着？以他的目前的智力水平完全听不明白。
柳长林自然知道他听不懂。他扶了扶眼镜，也没打算多解释。反正讲太专业也是白讲。
“就是一种先天的心脏畸形，到一定的年纪必须手术矫治，要不然可能活不到成年。”
心脏病啊……他虽然不太了解，可小时候电视上还是见过的。不能运动，动不动就呼吸困难，因此也不能好好玩耍，甚至连正常生活都很困难。
“你小时候一定很辛苦吧。”萧毅盯着他的胸口，虽然那道疤被遮得严严实实，可它确确实实就在那里，记录着他曾经的苦痛。那么长的刀口完全可以想象手术的艰辛。开胸手术啊！那可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一思及此，萧毅便觉得呼吸不畅。原来幼年时光难熬的不止是他自己，比他不幸的大有人在。
柳长林笑着摇头。
“忘了。”
“不要看……不要想……不要听……”年幼的男孩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捂住耳朵不住地喃喃自语。月色透过窗户，在床前铺开一道清冷的辉光。有什么在月光下穿梭，咯吱咯吱，陈旧的木地板随着脚步止不住吱呀作响，一下下钻入男孩捂紧的耳朵。他只能无助地颤抖着，不断重复。
“不看……不听……不想……”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这么多年，早该忘了……
“你今天又不送外卖啦？”看他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柳长林忍不住好心提醒他一下。
说好的体验生活？不过也是，一个大学生为了养猫能自己在外面租个套间，想来家里条件不会差。
“哎呀，都要过年了，你总要让我放个年假吧。”萧毅腆着脸装傻。
果然……
“那你干嘛不回家。”有这闲工夫回家过年不好吗。
“不要。”萧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长林，长夏都回去了，你不回家过年吗？”
回……家？
柳长林沉默了。
萧毅见他不想回答，也不追问。既然都不回家，两个人作伴不是挺好嘛。不管长林怎么想，他早就当他是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了。
首先……萧毅站在落地玻璃前，街对面零星开门的店面都装饰上了小红灯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虽然说柳长林这是个宠物诊所，大过年的也没啥客人，总之，氛围还是要有的！
柳长林被不由分说拽着离开了诊所，门口挂上了“有事暂离”的牌子。进了超市，萧毅自顾自拿起灯笼，窗花，彩灯……各式各样的装饰就往购物车里装。
柳长林顿感不妙，皱着眉一把拉住他正要去摘巨型中国结的手。
“你要往哪挂？”
“沙发后头。”
“谁的沙发？”
“候诊室的沙发。”萧毅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用了。”就知道是这样！柳长林咬着后槽牙，扯出一抹还算“温和”地笑容。顺手将车筐里乱七八糟的小东西统统塞回货架。
“好嘛，这个不要了……”萧毅悻悻然放下中国结，迅速抓了几样小装饰扔回车筐，同时将柳长林蓄势待发的手按回到推车把手上，发觉他还要挣扎，慌忙紧紧握住不放。
“哎呀，就几个……”
正在货架前挑挑选选的几个小姑娘偷看了一阵，纷纷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捂着嘴笑个不停。
柳长林白了他一眼，萧毅被他一瞪只得收了手，跟在他屁股后头不敢造次。
柳长林倒也没再把那些小东西拿出来。两人又逛了会儿，买了些日用品，吃的喝的。结完账，萧毅很自然地包圆了体力活。柳长林稍微客气了一下，便由着他去了，两手空空，肩并肩同他一起在商场里闲逛。
“长林，等一下！”
路过一家潮流杂货小店，萧毅看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赶紧叫住已经向前走的柳长林。
柳长林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招牌一脸困惑。这种小女孩爱逛的地方，他又想干啥？
见长林兴趣缺缺，萧毅也不勉强。让他坐在附近看东西，自己则进了店里。
柳长林百无聊赖，走得也有点累了，正好休息一会儿。
“叮……”手机一声轻响。
长夏发来一行地址。
“哥，你是不是还在用那个！”
“没有的事。”柳长林回着信息余光瞥见萧毅已经拎着纸袋出来了。
还真快……
“你别骗我！我只有你了，哥。”
“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他快速打下一行字，按下发送。若无其事将手机放回衣兜。
萧毅笑嘻嘻快步走了过来，接过购物袋。
“走吧，趁着雪还没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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