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却说三十六年前,那盏术魔头虽已伏诛南海,然其遗毒尚存。
幽隐城中,军机府为其旧部“李氏三雄”所掌。长兄李庆骨,次弟李慕盏,末弟李悦术,闻其名可见其心,皆以承魔头衣钵为荣。
三雄治下,城中百姓如堕无间。苛捐杂税,加增有时;军士爪牙,横行无忌。民不聊生,时日曷丧。
正是:
魔头虽去威犹在,小鬼当家恶逾犼。
城南陋巷,藏污纳垢,走着进去,背着出来,人称“驮尸”。巷中少年,年方十七,父母皆丧军机府酷吏之手,独与其胞妹相依为命。
其人天生筋骨强健,于尸山血海中练出一身夺命拳脚,专于黑市为人护卫、讨债,一拳可裂木牌,人送诨号“辟甲拳”。
其名,凡敌龙。
【一】
拳头砸在脸上,和砸在浸了水的厚皮甲上差不多。
先是沉闷的一响,随即是鼻梁骨断裂时,令人愉悦的“咔嚓”脆音。
温热的血溅在凡敌龙的手背上,滑腻,带着一股铜腥气。
他松开手,任由那个满脸横肉的账房先生像一袋失去支撑的烂肉般滑倒在地,发出猪一样的哼哼。
账房先生身后,两个护卫打扮的汉子握着刀,却一步也不敢上前。他们的眼神,像两只在雪地里撞见饿狼的兔子。
凡敌龙没有看他们。
他蹲下身,从那账房先生的内兜里,摸出三枚沾着血污的银判。
他用对方尚算干净的衣角,将银判上的血仔细擦干,直到那粗糙的纹路在昏暗的巷子里映出微光,才满意地揣入怀中。
这是今天的第三单生意。
还差一单,就能凑够妹妹下个月的汤药钱。
“下一个,是谁?”
凡敌龙穿过许多条巷子,来到驮尸巷地界的边缘,对那个站在阴影里、身穿长衫的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他叫石奇,是驮尸巷边上石记药铺的次子。这是凡敌龙认识他的第三天。
“今天没有了。”
石奇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得与这驮尸巷格格不入。
他将食盒递了过去。
“这是下一笔定金。剩下的,事成之后再付。”
凡敌龙没有接。
他的目光越过食盒,看着石奇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平静。
“什么事。”凡敌龙问。
“替我打几个人。”石奇说,“不用见血,打断他们的腿就行。”
凡敌龙皱起了眉。
在驮尸巷的规矩里,“打断腿”比“见血”要麻烦得多。
见血是一锤子买卖,手起刀落,恩怨两清。
断腿,则意味着后续无休无止的报复和纠缠。
“价钱翻倍。”凡敌龙说。
石奇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答案。
“可以。”
他掀开食盒的盖子。
里面是满满一盒、码得整整齐齐的铜板。
“这里是全部的钱。我只有一个要求。”石奇看着凡敌龙,“今晚动手。”
凡敌龙的目光在那盒钱上停留片刻。至少三贯钱,足够妹妹喝三个月的药。
“地方。人。”
石奇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流畅的行楷写着三个名字,和他们常去的酒肆、赌坊,以及回家的必经之路。
凡敌龙接过纸,看了一眼,塞进怀里。
他转身准备离开。
“原来你识字。等等。”
石奇叫住了他。
凡敌龙回头,双手抱胸,手指不耐烦地敲击臂膀。石奇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他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三根闪烁着幽幽寒光的银针。
“你打断他们腿的时候,”石奇声音压得很低,那双眼睛幽幽发亮,在黑暗中像两簇鬼火,“用这个,刺入他们膝盖后三寸的‘委中穴’,你肯定知道。不用太深,刺进去就行。”
凡敌龙看着那三根不祥的银针,沉默了。
他闻到了比血腥味更危险的气息。
“为什么?”
石奇笑了。
那笑容干净、温和,却让凡敌龙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因为,我想让他们下半辈子都不能跑不能跳,还得忍受阴雨天从骨头缝钻出来的奇痒。”
他将银针放回油纸包,轻轻放在食盒的盖子上,递给凡敌龙。
“当然,你也可以不用。钱,你已经拿了。”
凡敌龙看着那三根银针,又看了看石奇那张干净得过分的脸。
良久,他伸出手,将那油纸包揣入怀中。
他什么也没说,端着食盒转身,消失在巷口的黑暗里。
石奇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凡敌龙仍在暗处盯着他。
他注意到,石奇低下了头,看着那双干净、修长,似乎从来只翻阅医书、配伍药材、拨弄算盘的手。
然后,缓缓地、一根一根地,将手指收拢,握成了拳头。
巷子深处,那个被打断鼻梁的账房发出痛苦的呻吟。
今夜的幽隐城,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并无不同。
【二】
石奇用温水洗净了手,每一根指节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骨碎补和血竭的味道,盖过了门外驮尸巷传来的腐臭。
三个男人躺在门板搭成的临时病床上,腿上都裹着厚厚的夹板和麻布,嘴里塞着布条,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他们的膝头肿得像发酵的面团。
凡敌龙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像一头沉默的黑豹。
石奇没有理会他。
他走到第一个男人面前,那人是城南漕帮的一个小头目,叫王三。
“忍着点。”
石奇的声音平静无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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