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强忍着退意：“没有，我只是还不确定……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没有准备好。”
在赵逸池的对比下，她的神情居然可以说是平静。而这份平静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几乎是有些口不择言。
“不确定？没有准备好？”他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不知道是嘲讽她还是自己，“我懂了封雪，那我可以这么理解，你希望我除了给钱，最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对吗？”
……当然不对。封雪立刻就要否认，而赵逸池似乎对她的答案失去了兴趣，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很快恢复了体面，说道：“好，你不需要我准备的一切，那么我可以收回，做一个完美的金主，想来也不难。”
“让你这么困扰，我很抱歉。”他的语调沉稳，已经听不出喜怒。
之前的温馨不复存在，一堵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之间，像是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也许这真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封雪有很多想要挽回的瞬间，但说出的话却无法收回，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一腔热情被浇得冷寂。
“对不起……”她刚开口就被打断，赵逸池像是已经不耐烦于粉饰太平，皱着眉毫不留情地反问：“你是真的抱歉吗？不好意思，我已经无法分辨，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一种执念，或者是你喜欢的只是你的幻想，你根本不想要真实的我。”
他扯了扯唇角，“又或者说，你到底是不想要，还是要不起？”
“……我累了，不想再猜，我已经说过我只要你的坦诚，而你显然没办法做到。”
“到此为止吧，我送你回华盛顿。”
封雪呼吸一滞，眼眶几乎是瞬间红了，之前的愧疚叠加上吵架后的无措、难堪、失落，还有一点因他的攻击而燃起的怒气，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也许这一次，他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
所以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吧，她本来就不应该当真。主动权从头到尾都在赵逸池手上，他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
而她真的不喜欢这样。
但起码，她还没有完全陷进去，她有自己默默反抗的方式，以及争取主动权的机会。
为了掩饰脸上的异样，她低头准备把大黄抱起带走，却没想到赵逸池居然抢先一步将大黄抱在了怀里。
“你……”封雪完全没反应过来，还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不过两手空空，猫咪已经落入他手，只能一脸惊异地望着他。
“怎么？你不是说不想要吗？”赵逸池神色自若，眼里带着一丝挑衅俯视着她。
“可是……大黄不一样。”封雪脸颊不争气地红了，忍着耻意争辩，“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人在西湖边争抢那个平安符的场景，作为反悔过一次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更加有种打脸的羞耻感。
“哦——我后悔了，我不想送给你了，更何况你明确作出了拒绝的意思表示。”他勾起嘴角，似乎心情很是舒畅，“反正你也没付出过任何努力，不是吗？大黄是我找的，自然就是我的猫。”
……他绝对是故意的！
封雪气结，简直不敢信他会做出跟她抢猫这样幼稚的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而赵逸池笑意加深，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我怎么不可以？我向来都是想怎样便怎样。”
“封雪，以后不要再骗自己了，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取，放手就没了，知道吗？”他的语气淡淡，却意味深长。
“如果你想见大黄，也不是不可以。”他耸耸肩，“你知道要怎么做的。”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风暴中心的大黄却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悠闲姿态，看看封雪，又抬头瞥一眼赵逸池，意义不明地喵了一声。
封雪闭了闭眼，终究是不肯低头。她定定看着他，抿唇道：“那不必了。”
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脸色瞬间降到冰点，刀锋般的下颌猛地收紧。
那双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睛此时仿若寒冰，死死锁住她，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竟令她不由自主地有些战栗，时冷时热，然而她就是不肯露怯，甚至还微微扬起下巴，笑了一下。
赵逸池走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封雪有点被他的动作吓到，不由往后一缩，而这一退避的举动更加刺激了他，他不再控制手下的力道，将她的小脸紧紧箍住，往自己的方向抬高。
她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自己。
赵逸池觉得，从她说出“不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好像抓不住眼前的人了。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无从下手的挫败感，连心脏都微微抽痛起来。
明明不是她先承认喜欢自己的吗？她甚至愿意放弃自己最后一次循环的机会来帮他，却同时又敢拒绝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眉心微蹙，一寸寸审视着她，好像研究着什么旷世难题，眼神里有一点疑惑、一点沉迷，还有一点抗拒。
原本满腔要反击的怒气，不知怎么慢慢变了味。
而封雪看到的，是一张逐渐放大的俊脸，他的双唇微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温热的体息已经拂到了鼻尖，像是有话要吐露，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本能想要逃开，脸颊却动弹不得，而他的荷尔蒙对她好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她的身体里涌出另一股劝说她臣服的冲动。
不对不对，他们不是还在吵架吗？他刚才明明看上去已经被她气疯了，怎么现在好像……好像要亲她啊？！
其实只是片刻的走神，两人却在试探间几乎要吻上对方。
“赵逸池！”在双唇相触的最后一刻，封雪成功把持住了自己，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她想象中的这句话应该是冷冰冰的喝止，然而实际上却暧昧得像欲拒还迎。
赵逸池突然回魂，猛地松手往后退，胸口剧烈起伏，扫过她布满红晕的脸庞，尖尖的下颌上明显的指印，以及紧抿的双唇，有些狼狈地侧脸转身，像是不敢面对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
见鬼了，怎么在气头上还能心猿意马？
好好的一次见面，最后不欢而散。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个差点擦枪走火的吻，回到了刚刚认识时那种“相敬如宾”的样子，只是眉梢眼角、话里话外还难免带着一点无法忽略的火药味。
沿着旋转楼梯走下楼，西装革履的管家从赵逸池手里接过大黄，一辆车已经开好空调泊在前院，他还是保持风度先给封雪开了车门。
封雪迫不及待钻进去，趁他视线离开的几秒快速揉了揉眼睛和僵掉的脸部肌肉，就听见他边上驾驶座边接了个电话。
“不用了，晚上聚餐取消。……抱歉，我也没料到这个情况。”他深吸一口气，“什么？……突发情况。”说着瞥了一眼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的封雪。
“是，怎么？我妈跟你说的？……别八卦了，改天再说。”
最后又扯了几句家常，赵逸池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缓缓驶过大门前的喷泉，开到了林间大道上，车里的氛围压抑又汹涌。
说中文啊……封雪强忍着好奇，视线固定在窗外的景色上，只是心里暗暗猜测，难道是前一世在上海见过的顾表哥？
大概原本他今晚还安排了温馨的聚餐吧，只是好像一切都泡汤了，两人现在的状态，怎么看也不可能同桌吃得下饭。
接下来还有好几年，要怎么熬啊……她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欲哭无泪。
封雪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了国，分别时赵逸池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让她不敢多看，但飞机落地没多久她就收到了银行卡的通知，一笔她此生没见过的巨款默默打到了账上。
他真的要如他所言，做一个完美的金主吗？如果忽略之前的争吵和两人之间的尴尬，这种纯粹的金钱关系怎么感觉还挺美妙的……
只不过封雪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他们还能回到从前的关系吗？她后知后觉发现，赵逸池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伙伴，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自己少了很多内耗和自我怀疑，她好像短暂地变成了她所向往的那个封雪，目标明确、果断自信。
其实，是否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慢慢成为他了……
在F大待的最后一个学期过得飞快，封雪不用再准备保研，乐得轻松。每天在学校就蹭蹭课，写写毕业论文，帮老师面试新一届的模法队成员……还有时不时骚扰忙到飞起的郑楠。
郑楠这个时候已经拿到J所北京办公室的offer，开始留用实习，要一直拿着实习生三瓜两枣的工资给团队干一年的活，才能在毕业后转正。但相比三年后的应届生来说，能这样顺利地留下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尽管封雪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但还是没办法在生活中完全忘掉赵逸池的身影，他对自己的影响力已经到了让她害怕的地步。
如果真的有感应，大概他会一天打一百次喷嚏吧。
最可怕的是，她身边的人，都会有意无意提醒她赵逸池的存在，这让她想躲都躲不了。
比如郑楠，她从大三开始关注赵逸池的账号，期末周的时候都用他的学习Vlog当作背景音，自从封雪收到Y大的offer，她就命令封雪必须加上男神的微信，最好勾搭到真人。
“Orientation的时候你就开始给我打听啊，上课多注意亚裔混血感长相帅哥，记住高鼻薄唇这款的啊，不要浪费了天时地利人和！”郑楠美美规划。
封雪吓得冷汗直流，疯狂回想郑楠偶尔翻她手机时的场景，庆幸她暂时没发现什么端倪，接着默默把手机密码改了，以防万一。
又比如叶芮。某天她俩正计划着在美国去哪玩，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陈希茜。
“你知道她准备去NYU读硕吗？我们之前猜的果然没错，她真的要追去美国！听七班的人说，她和赵逸池这次应该真的有戏……”
“她不是S大的吗？好像说找赵逸池要了他爸的推荐信，而且哦，我还扒出了她高中的微博小号，你看这条——”
叶芮发来一张截图，估计是高三一模后的一条感想，来自iPhone6客户端。
“考完一模就再也见不到了，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是我还是每分每秒都在想他，上课想，考试想，睡觉想……我根本管不住自己，但这已经是高三唯一一点值得开心的事了。我想大概我会一直喜欢他。”
封雪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跟陈希茜相比，她就是一个典型反面案例。心意永远不够纯粹，总是晦暗不明，更不敢宣之于口。
这也是赵逸池对她失望的原因。
而这条微博底下只有一条言简意赅的评论：
“别想太多，好好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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