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年节已过,各行各业又都投入到新一年的忙碌之中。
今年注定是胥国不太平的一年,袁晏为企业和民生计,在开年之后便连颁数道法令,宣布对拟上市企业的从严审核,并倒查已上市企业各项申报材料的真实性和融资落实情况,这个消息一出来,兴业办的投资热度便冷却了不少。
战争若是来临,兴业办的情况便会急转直下,袁晏此举,也是希望能给兴业办留足缓冲的时间,除了那些经得住考验的大企业之外,那些受袁晏所颁布新规影响而有所震荡的企业,百姓自然就会从中撤回资金。
或许兴业办会受战争的影响而短暂休市,但是现在兴业办所选中的,都是优中选优的大企业,来日无论是谁坐上那把龙椅,这些大企业或许都有能力在战乱中保全自己,投入其中的资本也大概率会有复苏之日。
流匪一案在年前没能查个水落石出,京城百姓终归是有所不安,听说那些流匪近日流窜到南方安平渡口一带,皇上立即着郑行派出人手缉拿凶徒,要还京城百姓和枉死的贺宏道一个交代。
事实上,据温菁回忆,京城流匪作案之事,原陆城马场就有十余名达族人不知去向,直到除夕,这群人才返回了马场,那十余名达族人皆是些身手不凡的汉子,京城这起流匪案,约莫就是这些人的手笔。
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流匪,之所以会在京城出手,大概是受简阳王之令,为的就是除掉贺宏道,他们的目的既已达成,自然不会再在安平渡口流窜,这些所谓的南方流匪,不过是为了调集南方军队埋伏在万宁州进京路上,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约莫一个月后,郑友津回京禀报,说安平渡口的那帮人不过是一些抱团的毛贼,并不是当日在京中作乱的流匪,陈诚假模假式地申斥城防司几句办事不力之类的话,事情也就揭过了。
而郑友津不负皇命,已经将南方的线埋好,东南水师已暗中派出先遣部队,埋伏在万宁州以北的临尧府,不过万宁州地处内陆,水师军队不善陆战,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斩断原陆城与万宁州的联合,无论粮草还是马匹,都不能让两地之间形成合力。
而如何安排西北战力,却更让陈诚等人头疼。
统领西北守军的老将军魏坚是胥国的一名悍将,魏家三代为国守边,保证了边境的安宁,却也助长了魏家的孤傲气焰,简而言之,这老家伙是头倔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事,他年轻时就没少干,如今皇上与简阳王为了帝位之争开战,魏老将军究竟会选哪一头,或者究竟愿不愿意插手其中,实在是不好说。
若是明发圣旨,那魏老将军定然不会抗旨不尊,可是向他下达密令,他可就未必能配合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既然已经定下了激简阳王谋反之计这样的豪赌,魏老将军这边,也自然要赌上一把,横竖都比引颈受戮来得强。
温菁其人,说她是从善如流也好,说她是见风使舵也罢,无论她投入谁的营下,她都尽心尽力为其谋划,越是在刀口浪尖打滚,她就越是兴奋。
袁晏将她缉拿归来,却助力她攀上了皇帝这条船,皇帝与简阳王不同,简阳王只将温菁当作一件理财工具,与谋反相关的事,从不曾让温菁知道其中底细。可皇帝却不同,袁晏需要照常外出公干,而温菁却日日关在密室里,她了解谋反一案的案情,又能谋善断,自然成了陈诚的一根救命稻草。
还有什么是比帮助皇帝守住这张龙椅更高的功业?
对于说服魏老将军一事,温菁倒有一计,这个魏老将军既然多年戍守西北,那就应该知道,西北最大的问题不是外患,而是内忧,西北三州之上,共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民族,他们虽然臣服于胥国皇权之下,但是内部却各有首领,各族之间,常有争端。
虽然这些争端一直在胥国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但若是其中一个民族得到皇权支持,因为常年积累的矛盾和宗教冲突,这个民族一朝得势,必然要挑起对其他民族的压迫甚至战火。
温菁在骏风马场中留心观察,那统领骏风马场的马场主普木纳,就是达族首领之子,简阳王能使一个首领之子为他牧马,那么他许给达族的,就不可能是金银财富这么简单。
魏老大人倔归倔,可是他大半辈子都守在西北,与各民族之间的感情,远非他们这些胥国汉人可比,他的妻子芙兰,也是西北麦族之人,他绝不会愿意看到,达族在西北取得高于其他民族的地位。
温菁心思细,而且记忆力惊人,虽然此前她在简阳王座下时没有进入谋反的核心决策和执行层,但是她依靠在皇帝这方获得的信息,立刻重新分析了她在简阳王阵营时接触到的一切情报,为己方阵营提供可执行方案。
时代不允许她耀眼夺目,可她从未停止过自己的战斗。
温菁的谈判方案没有问题,问题是要如何确定前去与魏将军沟通的人选,不论是袁晏还是郑行,离开京城都太过显眼,温菁是个女人,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断不能容忍一个女人前来向他发号施令,若是派温菁前去,谈判的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此次的行动甚至也无法向之前一样,用流匪来袭当作借口,简阳王的嗅觉一向敏锐,一南一北两次剿匪,必然会引起他的警觉。
袁晏想了想,向郑行问道:“魏家如今还有什么人在京城里?”
但凡手握重兵的武将,必有亲眷留守京城,一来皇上善待其亲眷使其免其受边关之苦,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二来他们的亲眷留守京城,即使这些将军拥兵自重,也会受亲情牵绊,不至于干出大逆不道之事。
“魏家留在京城的有两子一女,女儿魏馨已经出嫁,就在嫁在京城吏部一位侍郎府上,大儿子魏黎去年过了武试,现下在臣的城防司就职,小儿子是魏将军续弦的芙兰娘子所出,今年才十岁,正在上京学堂中念书。”
“如今要派人游说魏老将军,我看这个魏黎倒是正合适,既然他已在朝中任职,也算是前途大好,这个时候若是再喜上加喜,娶一房新妇,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第一时间知会魏老将军一声,若是这个小魏将军要带上新妇去西北见见公婆,正是人之常情,郑将军也要成人之美才好。”
郑行笑道:“袁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人选有了,接下来还要皇上亲笔修书一封,向魏老将军言明其中利害,也显示皇上对老将军的倚重信任之情。”
陈诚点了点头,看向温菁:“温菁,你来替朕起草此信,朕亲笔誊抄一份就是。”
当初京官赌马一案,皇上命简阳王主理,而流匪一案,则交给城防司,本是两不相关,可城防司寻了个由头,将马场名义上的老板安东扣在了城防司里,又从他口中套出了骏风马场一事,此人虽然与流匪案有所牵连,可与赌马案也分不开关系,简阳王三番五次派人到城防司提人,城防司都借着流匪尚未落网之名不肯放人,几次交涉下来,简阳王也察觉出事情有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这批达族人,赵之邈向来是存着五分疑虑,再加上普木纳传信,说温菁姑娘已经自行离去,如今下落不明,那温菁虽然不清楚他的全盘谋划,可也是受他指派去核查骏风马场情况的,她无端失踪,赵之邈与达族人之间的隔阂就更深一层。
不过马场的账目与流匪一案倒是无涉,赌马案已经拖了两个多月,虽然贺宏道已故,但简阳王还是同御史台一道,为皇帝呈上了案件的涉事官员共百余名,袁晏虽然是这起事件的由头,然涉案金额仅仅白银百两,最终罚俸半年了事。
出乎陈诚预料的事,在赌马一事上,简阳王也自请其罪,他本人虽然不曾牵涉到赌马一案中,但他府上的陈姓长史官,却是本案中最大的赌家,用的也是简阳王府上的本钱,他也当得一个治下不严之罪。
赌马这事,是以现行之法,治过去之罪,陈诚本就不欲将事情闹大,况且本案之中牵连到的官员甚广,若是传出去,百姓只会以为朝廷皆是些贪图享乐,鱼肉百姓之辈,不利于皇权统治,因此即便是处罚,也只是朝廷内部的事,不会将消息留出,陈诚本来就想将此事一床锦被遮盖,怎么可能为此处罚当今亲王。
陈诚宽慰了他几句,他们这些做皇室贵族的,普天下都是他们的臣民,难道臣民犯法,皇帝亲王就都要连坐不成?陈长史盗窃,简阳王府本就是受害者,怎么能再行处罚。
“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臣就谢过陛下赦免,陈长史在臣府上多年,是看着臣弟长大的老人了,虽然他行此偷盗之举,实难饶恕,但还请陛下看在他侍候臣弟多年的份上,让城防司将他交由刑部依律定罪,臣早闻得城防司里手段了得,他年岁已长,若是受虐致死,臣弟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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