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面对年近半百的蔡谷,很有些为难,也有些欣慰。大敌当前,能有热血士族,不畏生死,请求从戎取义,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只是战场刀剑无眼,条件艰苦,这些没有吃过苦头的士族子弟,未必能坚持多久。
卢植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暂时让他去朱儁军中任幕府参军,同时修书一份发往东阳县,让蔡邕尽快把从弟劝说回去。
为什么是去朱儁军中呢,卢植考虑自己要去往冀州钜鹿,路远而险,讨伐的张角兄弟,是黄巾军的主力部队,战势最为艰巨,朱儁讨伐的颍川黄巾军,是地方枝脉,战力有限,且距离陈留不远,山河地貌蔡谷比较熟悉,再有若他想回乡了,也很便捷。
接到蔡谷的家书,一边是庆幸八千册书卷终于失而复得,虽然十万钱还是很有些肉痛,尤其目前这个境况下,不过想到这些书册当年陆续收集起来,不算时间心力,光是耗费的钱财远超百万。
一边又对蔡谷的从军深感忧虑,蔡质年高体弱,经过流放这一番折腾,一直咳喘不宁。蔡谷虽然有三个儿子,有两个在外任职,只有蔡谷常年陪伴身侧,照顾起居,况且黄巾贼势凶狂,万一有个好歹,他的一家老小谁来依仗。
接到卢植的来信,蔡邕与叔父蔡谷几番商量下来,决定还是尽力劝蔡谷早回陈留,便修了书信,派了个干练可靠的仆从,让他务必把信交到蔡谷手中,最好连人一块带回。
蔡邕这边,一大家子人,各种杂务,真到动身那天,也已经是二月下旬了。
西边和北边各州郡不断有蛾贼暴乱的消息传来,蔡邕决定轻车简行,减少在途中的时间,以防意外发生。
蔡邕乘一辆轺车在前方开路,蔡质年老,受不了颠簸,跟赵五娘,蔡琰一般,都乘坐牛拉的漆布辎车,牛车日行3、40里,从泰山郡,途径曲阜、亢父(今济宁)、定陶,到陈留圉县(今河南杞县)约500里,要走半个月的光景。
刚出发不久,遇见往西走的一队人马。
这一队人马身穿纯黄色的衣袍,不携带任何兵器,肩上披着长衣,行走时步态从容舒展。笙箫之声中,人人吟唱太平道乐(李贤注引杨泉《物理论》云:黄巾被服纯黄,不将尺兵,肩畏衣,翔行舒步,所至郡县无不徒。是日天大黄也。)
蔡邕想要掉头躲避,领头的走出两个人前来见礼,正是符祝毕易和药师。
阿禾见到父亲,慌忙从牛车上下来,父女俩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的抱头痛哭起来,哭完了,药师特意来到车边,向车内的蔡琰母女深深作揖,请求她们善待阿禾和李氏。
另一边,蔡邕和毕易倒是相谈甚欢。
蔡邕笑道,“贵教这是要到哪儿去弘扬道法?”
毕易施礼道,不瞒先生,大贤良师原本定于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三十六方一起涤荡六罪,施行十治,恭迎黄天太乙,共建黄天泰平。
今上受奸人挑唆,大肆清剿吾教,吾等授命去奉高县(今泰安范镇)泰山方集结增援。
蔡邕点点头,问道,“何为六罪十治,还望符祝开示?”
六罪者:
积道不教,“人积道无极,不肯教人开蒙求生,罪不除也……断天生道,与天为怨。”
积德不传,“人积德无极,不肯力教人守德养性为谨……断地养德,与地为怨。”
囤财不济,“或积财亿万,不肯救穷周急,使人饥寒而死……此中和之财物也,天地所以行仁也。”
轻道贱德,“知天有道而反贱道,而不肯力学之以自救……名为无道之人,天无缘使得有道而寿也。”
怠惰不劳,“天生人,幸使其人人自有筋力,可以自衣食者……反致饥寒,负其先人之体。”
强取豪夺,“所求索不和,皆为强取人物,与中和为仇,其罪当死明矣。”
十治者,元气治、自然治、道治、德治、仁治、义治、礼治、文治、法治、武治,十而终也。
元气治:遵循宇宙本源之气,无为而治。
自然治:顺应自然法则,万物自化。
道治:以黄老之道为核心,重道德教化。
德治:强调个人德行与社会责任。
仁治:倡导仁爱互助,周济贫弱。
义治: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礼治:规范等级秩序,以礼约束行为。
文治:通过文教感化民众。
法治:依靠法律刑罚维持秩序。
武治:以武力镇压叛乱,作为最后手段。
蔡邕听这六罪,寻思,当今世家大族,官宦豪强,哪一个能与这六罪脱得干净。儒家讲纲常伦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黄巾军却要无上无下,无贵无贱,无干无枝,人人劳动,处处平等,这种大同社会,一时能蛊惑农夫农妇,抛家舍业,流民奴婢,赔上性命,可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
又听这十治,不由道:
敢问,元气治与武治如何并存?
毕易指了指黄巾军的队伍道,譬如,此一时武治,彼一时元气治、自然治、道治、德治、仁治、义治、礼治、文治、法治……
蔡邕蔡质一行一家子加速赶路,一路上不断听到各地黄巾乱匪、黄巾贼、蛾贼杀人夺城的消息,这些乱民贼子,燔烧官府,劫略聚邑,远不像毕易那些太平道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原本十五日的行程,慌慌张张十二日就赶到了。
回到家乡才发现,相比泰山郡,陈留距离洛阳更近,因之离祸乱也就更,好在陈留本郡没有牵连祸源,原有的一些道徒,中坚分子都拖家带口去往颍川,南阳了,留下的都洗心革面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被判为乱匪,抓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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