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拍毕业照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太阳耀目得让人难以睁开眼,好在学院组织拍摄的专业大合照和班级照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三三两两同行,将脚步最后在校园里播撒一遍。

舒遇和室友笑闹着走在操场上,斜前方某个身影在人群的层叠中浮动,若隐若现间还是被她一眼就注意到。

不过几秒后舒遇移走了视线,垂下的目光变得轻而淡,就在光影交杂时分,她的思绪行差踏错,一汪心潭被搅乱,脚步虽未停下,但晕眩的脑子里开始不停倒带……

那同样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不过初春的光线还很柔和,照在人身上只觉得充满生长的力量和欢愉,舒遇正在操场上帮室友们拍摄体育作业。

三人围观完照片和视频后,杜珊指着某张照片不满地说:“舒遇你也不提醒我表情管理一下,看这,我笑得好猥琐。”

她们再次围过来一人看一眼,哄笑一通。舒遇可不想再重拍了,她赶紧在照片里找补:“还好啊,你看照片里那位才是笑点担当。”

大家看向舒遇手指的位置,就在杜珊身后,有位误入镜头女孩,她下一步就将跨过终点,在蹬脚跑起来的瞬间被抓拍,颇具少年感的形象被无情地击碎,那短发正随着抬起的头向上飞,两条腿也直直的,略有运动的残影,活像正在飞升的仙人。

看到这里,杜珊在对别人的嘲讽中逐渐忘记自己的猥琐,而照片就此安静地躺在舒遇的手机里。

4月中旬,舒遇在校运会做志愿者时,加上了这位飞升仙人的微信。那可是位运动健将,拿下校运会羽毛球女子单打冠军,并且在长跑和跳远中也有名次。舒遇不由地感叹,这名字取得就颇有活力,纪永夏,永夏,多富有沸腾的青春气息呀。

自从加上纪永夏微信后,舒遇察觉到总能在学校看见她,食堂、操场、教学楼哪里都有她,舒遇那时并不知道“频率错觉”这种心理效应,觉得两人之间似是有某种联系。

终于在一个突然下起雨的傍晚,舒遇撑着伞路过图书馆门口,看见了那个正望着倾盆大雨一脸无奈踌躇的女孩。

“是纪永夏吗?要不要一起遮伞?”舒遇试探着问。

纪永夏略感意外,但很快眼底透出被解救的欣喜。

路上的闲聊中得知两人在同一专业,宿舍房间还是楼上楼下。这些联系以及言谈的契合使她们开始互动交流,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

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多,也许正是这未知的神秘和巧妙的偶然,让她们如轻风杨絮般牵绊拉扯,在你来我往中奔向万物生长的春天。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纪永夏带着舒遇打球,教她握拍、击球;在周末天气晴好时约舒遇爬山,准备上满满一背包的水果和饮料;邀请她一起参加学校某个社团的游园活动,赢得双手拿不完的奖品;跟她一起去逛超市买食材,回宿舍用小煮锅开发各种美食……

舒遇时不时会去纪永夏宿舍,教她剪辑视频、处理图片;在纪永夏训练受伤后,她及时送去喷雾、冰敷袋和别的跌打损伤备用药;和室友结伴尝到学校后街美味的小吃时,舒遇总是多打包一份带给她;空闲时间里约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和人气超高的脱口秀……

过了春夏又是秋,从“舒遇”到“阿遇”,从“纪永夏”到“永夏”,她在对方的青春岁月里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温暖治愈的、欢乐幽默的、促人成长的,还有期待的、慌张的、猜测的、疏离的……

当关系变得熟络时,言谈举止就随意起来,或者说心迹就变得清晰了。

某个周六夜晚,舒遇和同校的朋友们唱完歌回到学校,别的人要么和对象一起继续逛逛校园,要么陆续被对象接走,就剩她一人孤独悠然地一步一踱。

舒遇想起开学以来还没见过纪永夏,拿出手机想叫她出来接她,顺便散会儿步。却又担心她今晚已有安排,随即按灭了去。

将手机揣回兜里时,手指触到一堆包上塑料纸的小糖粒。

她忽地想起那是下午在一家新奇的糖果商店里买的,可惜好看的袋子被晕车的某位朋友拿去“用刑”,只得把糖散着装进衣兜,玩一下午竟把它们给忘了。

舒遇立马又掏出手机,心想:有偿叫她出来应该不算无理吧~

行至莲月溪时,舒遇看见对岸一个跟她身材相仿,略高一点的人影正向她走来。黑影那团蓬松飘曳的短发显得头圆乎乎的,像个呆呆的孩子,下面瘦削的脸庞似是带着轻笑,是纪永夏。

过溪石板的两岸分别有盏暖黄的灯,当纪永夏走到灯下时,舒遇看清了她眉目舒朗、意气风发的脸。

望着徐行靠近的永夏,舒遇感觉这夜晚都变得可爱自得起来,她招呼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纪永夏也踏上了过溪的石板。

十四块,十二块,十块,八块,六块,四块,两块,她就在触手可及的面前。

校园夜晚的莲月溪此时愈加安静,草间虫声微弱断续,秋未深温度正宜人。

“带了一点小惊喜,找找看在哪。”舒遇说罢张开双臂,看向纪永夏的眼里俨然透着微光,比那路灯稍显明亮。

纪永夏笑得咧开了嘴,看了看舒遇空空的双手,她的目光似乎告诉舒遇:这么明显的把戏还用找?

月光皎皎下,舒遇难得任性起来:“找找嘛。”

纪永夏低了头,鼻息带笑:“我找不到。”

“你还没找呢!”

“你连包都没背我到哪里找呀?”

“快点,我有兜儿呢。”

“没看见呀。”

“笨蛋,在衣服两侧线缝那儿。”正说着,舒遇忍不住拽过纪永夏的手,拉至衣兜口让她拿。

纪永夏此时无可掩饰,双手也无处可逃,摸进兜后很快抽出来,看着手指捏的两个玻璃纸圆球:“是糖啊。”

舒遇看着那可怜的两粒糖,再次拉着纪永夏的手腕放进兜里:“怎么才拿两个,全都是给你的,快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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