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谁都没再提起屋顶那个吻,陈夕却好几天没睡好觉。
“我们来看最后一道大题,这道题是证明题……”今年的高考于6月9号刚刚结束,10号,学校组织全高二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考试内容就是高考试卷,昨天刚出成绩,此刻,发量稀薄的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解数学试卷。
坐在最后一排角落位置的陈夕用手撑着脑袋,沉重的眼皮垂死挣扎,数学老师的上课声是最好的安眠曲,何况她这个星期就没怎么睡着过,眼皮终于抵不过地心引力,缓缓闭了起来,上半身摇摇欲坠。
她的同桌是个性格恶劣、爱搞恶作剧的男生,叫李栋梁,高二刚转来,听名字就知道父母对他寄予厚望,可惜他没能对得起这份厚望,每次考试,他和陈夕基本包揽了这个班的倒数第一和第二。
李栋梁从陈夕刚开始打瞌睡就观察她了,眼见着陈夕睡熟,偷偷从抽屉里掏出一只削尖了的铅笔,目光向下,透过陈夕空荡荡的短袖校服,瞄准了她的腰,然后铅笔像导弹发射似的往前一捅——
“啊!”
陈夕腰间猛然一阵尖锐疼痛,大叫着站起来,捂着侧腰龇牙咧嘴之际,从眼睛缝里先瞟见了李栋梁趴着身捂着嘴、躲在高高摞起来的书本后面偷笑的嘴脸。
陈夕心中暗道一声不妙,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了整间教室都回过头来打量她,再看向讲台,人到中年半秃顶的数学老师,正面色如铁地像她走来。
陈夕很怕老师。
她所在的班级是临渊高中高二一班,临渊高中班级按成绩排名,一班共有六十二人,其中有五十个人基本包揽了年级前五十,另外十二个都是通过各种途径硬塞进来的关系户,现在的家长们总有种错觉,只要自己的孩子在尖子班里就会成为尖子生,所以削尖了脑袋都要把孩子送进最好的班级。
按理说陈夕一不聪明,二没有关系,是不配待在一班的,不过她有个发小,叫陈默。
陈默说句天才也不为过,中考时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临高,而且是断层式第一,当时好几个高中都在争取陈默,开出了非常丰厚的条件,不论是学习上还是物质上,陈默都不为所动,她唯一的要求是:要和陈夕同班。
几个高中招生办犯难,以陈夕的成绩,想上公立高中都难,遑论和陈默同班,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等了几天,是临渊高中当机立断,答应了陈默的要求,不知用什么手段,把陈夕也弄了进来,还如约安排在了成绩最顶尖的一班。
整个年级一千多号人,陈夕的成绩常年在八百名开外,她并不是不努力,相反,她是一班最努力的孩子。但学习是需要天分的,陈夕就属于天分很差的那一类,哪怕每天都是一班学到最晚的,成绩依然是倒数第一。
其他十一个关系户,最差的李栋梁也能考到全校五百多名。
老师们形容陈夕:笨得直流油。
陈夕在一班是一个异类,没关系、没成绩,也没有朋友。
没有除了陈默以外的朋友。
陈夕低着头,听着数学老师走近的脚步声,等数学老师的黑色皮鞋头映入眼帘,她整个人抖了一下。
“老……老师……”陈夕的声音哆哆嗦嗦,近乎于呢喃,小心翼翼地喘气,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数学老师的手指点着课桌,十几下之后,低声说:“你拿着试卷站到教室外面去。”
全班同学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有陈默回头看了陈夕一眼,推了下眼镜,又转回去看自己的试卷。
陈默早在上学期就已经通过数学竞赛获得了保送临渊大学的资格。
陈夕看了一旁把头埋在试卷里装若无其事的李栋梁一眼,捏紧了试卷,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出教室。
出了教室的门,她的眼眶终于红了,忍了几下没忍住,背对着教室里打量的目光,偷偷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数学老师看着陈夕的背影叹了口气,又看向装没事人的李栋梁,沉声提醒:“好好听课。”说罢走回讲台,边走边说:“我们继续讲题。”
李栋梁的家里有点人脉,不多,够用,数学老师不想惹麻烦。
于是所有的锅都由陈夕一个人背了。
等到大家的注意力又从陈夕这个课堂插曲回到老师讲课内容后,陈默终于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窗外。
陈默的座位在中间靠后的窗边,她的同桌推了下她的手肘,“发什么呆?”
“嗯?”陈默转头,冲同桌笑了下,“昨晚没睡好,我摸会儿鱼,你帮我看着点老赵。”
老赵就是数学老师。
“阿默你都保送临大了还怕什么,我帮你看着,放心吧,老赵不会难为你的。”同桌拍胸脯保证。
“谢了。”陈默又笑了下,继续看向窗外。
看似是看天,余光一直落在陈夕那儿。
看到陈夕时不时抬起的胳膊,陈默的指甲无意识地抠进课桌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默破天荒的多要了一个鸡腿,夹进了陈夕的餐盘。
陈夕和陈默作为孤儿,每年是有助学金的,每个月还有福利补贴,但这些钱都被孤儿院拿着,每个月发一点可怜的生活费,将将够吃饭活命,好在陈默多留了个心眼,入学前已和学校谈妥,每年的奖学金以现金形式发到自己手上,这才有了点私房钱傍身,饶是如此,也是省吃俭用,勉强够她和陈夕两人的生活。
她们平时最常吃的食物是青菜、豆腐和鸡蛋。一整个鸡腿,不论对陈夕还是陈默都是种奢侈。
“我们一人一半。”数学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陈夕流了半节课的眼泪,此刻眼睛通红,声音也是瓮的,她把筷子插进鸡腿里,要分一半给陈默。
陈默夹起鸡腿,咬了一小口,嚼着,把剩余的又放回陈夕盘中,笑道:“好了,现在是一人一半了,快吃。”
从小到大总是这样,陈默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陈夕留着,好吃的也紧着陈夕先吃。
陈默对陈夕很好很好,好到陈夕已经习惯了,所以屋顶的那一吻,才会让她连着几天夜不能寐。
陈夕低头咬着香喷喷的鸡腿,眼泪啪嗒啪嗒地往盘子里掉。
“放心,夕夕。”陈默一边吃饭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我不会让你白受这份委屈。”
陈夕神色一凛,从这句平淡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阴狠的许诺,当她去看陈默,企图寻找什么,又什么也没找出来。
陈夕自以为的了解陈默,突然发觉自己可能也没那么了解。
“我没事,阿默,你不要为我做傻事。”陈夕有些不安。
陈默只是淡淡一笑,“我从不做傻事。”
……
下午,陈夕在生物课上又睡着了一次,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看看陈默的背影,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找阿默问清楚,那个吻究竟意味着什么。
陈夕做了一个下午的心理建设,决心吃晚饭时好好跟陈默谈一谈,结果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脑海里翻来覆去组织了一下午的语言全被打散了,陈夕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把自己憋出了一脑门的汗,硬是没能开得了口。
吃完饭后,陈默主动提议:“去散步吧。”
陈夕捏着衣摆点头:“好。”
临渊高中下午最后一节课五点二十分结束,晚自习七点开始,不过她们老师要求六点半就要全部回到座位上,陈夕和陈默平时一般在六点之前吃完饭,陈默回宿舍洗澡,陈夕去教室学习。
偶尔也会像今天一样散散步,次数并不多。
临渊高中扩建过几次,校园很大,一个小时也逛不完,她们沿着操场的塑胶跑道往后山方向走,踩着夕阳,谁也没有说话。
操场上有跑步的、踢球的,越往后山的方向人越稀少,陈夕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突然发现看台楼梯下面的角落里有两个人,穿着校服,正嘴对嘴地缠绵。
一男一女,女生留着挂耳短发,男生反而扎了个小辫子,女生的背抵着一根铁柱子,手拽着男生的校服领子,仰着脖子,和男生吻得很忘我。
陈夕轻呼一声,连忙捂住嘴,拉着陈默紧走了几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生怕被他们发现了。
出了操场,上了楼梯,到了后山,光线昏暗多了,人也没了几个,陈夕才瞪大眼睛捏了捏陈默,“阿默,你刚刚看到没有?他们在……他们在……”
陈夕的脸红透,支吾了几次,终究没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
“谈恋爱么,学校里这样的事不少,夕夕你埋头用功,当然注意不到。”陈默笑笑,瞥了陈夕一眼,替她说,“他们在接吻。”
陈默顿了一下,目光直视陈夕:“就和我们之前做的一样。”
陈夕浑身一僵,脸登时烧了起来。
陈默笑得嫣然,她将已经僵硬陈夕拉到了角落里,凑在她耳边,才慢悠悠地问:“夕夕,你想再试一次么?”
陈夕木木地望着陈默,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真漂亮,明艳端正,卷翘的长睫毛扫得自己的脸上痒,“什么?”
陈默眨眨眼,喉咙里滚过一声低笑,没有说话,只是快速扫视了四周,顺手摘下眼镜,捏起了陈夕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啄了上去。
本来计划浅尝辄止,奈何陈夕的嘴唇软得过分,于是浅啄变成了深吻,舌尖刚撬开陈夕的牙关,陈夕腿就软了,全靠陈默的臂弯在撑。
陈默半长的发丝散下来,遮住了两人的脸,陈夕抓着陈默的胳膊,半被迫地仰起头,被陈默带着,被陈默的气息充斥了她的每一个角落。
人生第二次的接吻体验,比初吻感觉好得多,陈夕被吻得晕晕乎乎的,正要踮起脚尖去顺应自己的本能,陈默却停了。
陈夕哼哼唧唧地要去找陈默的唇,陈默却在她耳边,嗓音清明:“夕夕,你不想知道么?”
“什么?”
“我为什么吻你。”
段评已开,太久不写文了经常忘记晋江出的新功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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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想再试一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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