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有妙法宗,位列仙门众榜首。
亲疏内外有分明,是非对错无偏好。
这是沈长生入门第一天,就从她师父那里学到的打油诗。
妙法宗长列仙门第一宗门的位置,影响力在修仙界更是广大。
宗内众弟子无论内外亲疏都知晓其门规之森严,更是相信其奖惩之公道。
就连沈长生也坚信,自家宗门公道正义,乃仙界不可缺少的正道支撑。
她从没想过,冤假错案这种事会发生在妙法宗。
更没想到,这桩冤假错案的主角,正是她自己。
妙法宗,惩戒台上。
一名女修此时正跪在地上,冰冷尖锐的弯钩从她的双肩处直接穿透,巨大的痛自窟窿处席卷全身,她疼得上下牙齿都在打颤,过多流淌的血液将她的身体肌肤完全浸湿,渗透于衣裳外部,她的贴身衣物早已与粘腻的血液粘连。
疼。
真疼啊。
沈长生紧绷着肌肉去抑制她痛的要命的身体。
她的脚筋和手筋已经被挑断了。
以至于她跪在血液之中,双手被跪着的那汪血水完全染色时她都察觉不到。
她太疼了。
疼得想死,连周围的声音都注意不到。
只是耳边吵闹,那种由远及近但又实在听不清的声音,连同大脑里因为性命垂危而不住嗡嗡作响的混沌声吵得她神志不清。
那两道弯钩连着锁链被钉在身后的两道通灵石柱上,被挑断的脚筋让她无法站立,肩膀的疼痛让她不得不一直跪着,然而长期失血早让她没了多少气力。
惩戒柱上的灵力通过锁链上的弯钩不住的注入她的身体,让她的意识持续不断的处于迷糊的昏沉与被痛楚折磨的双重压力中。
她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向下倒去,只听的那锁链碰撞一声,被拉扯的肩膀处瞬间痛苦加剧。
“哈……”从喉咙处发出的痛呼声嘶哑干涸的过于诡异,像是不会说人话的怪物。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喉咙干的要命,口腔里甚至没有唾液,连她的嘴巴都干裂无比。
她被身后那两道刺穿肩膀的锁钩强迫的吊着跪在这惩戒台上,已经有六个时辰了。
滴水未进,更别说吃饭了。
脑子里嗡嗡嗡的响,沈长生的眼泪再次涌上眼眶,她那模糊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点。
然后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她看到在惩戒台下方的广场上站着无数人,妙法宗所有的弟子都在这里,内门弟子们个个气宇不凡,衣着打扮各有各的奢华贵宝,外门弟子们则站在他们之后,所有人都望着她。
师父呢?还有师姐师兄她们?在哪呢?
沈长生艰难的转着眼珠子,想要找到自己最熟悉的那些人。
“沈长生!你认不认罪!?”
忽而有一道怒吼传入她的耳中,紧接着一道灵力波动忽然朝她的耳道袭来,沈长生的脑海之中轰然作响,瞬间便有血液从耳朵中流下来,她的右耳听不到了。
“啊!”然而她无暇顾及失聪的右耳,因为那处的痛苦正千百倍的折磨着她的大脑,沈长生忍不住叫了起来,她的脑子似是要爆炸了一样,她抬手想要抱住脑袋,身体也挣扎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度的挣扎让她扯动身后的锁链,锁链相互碰撞,惩戒石似是有人性一般,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瞬间亮起,一阵灵力再次注入她的伤口,让她绷直了身子大叫起来宣泄她的痛苦。
她在惨叫,喉咙都像是要喊破了,尖锐的惨叫声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沙哑无比,但是那叫声中的凄厉程度不减,反而更加骇人了些。
她此刻倒不像个人,更像是只披着人皮的厉鬼,那一阵阵的痛嚎声音听得年轻弟子中不少人起了鸡皮疙瘩。
这只披着血液人皮的厉鬼在惩戒台上哀嚎,身后的锁链随着她挣扎的身形不断碰撞,因为痛苦引发的哀嚎与挣扎被惩戒石判作要逃离,于是更强大的惩罚来临,锁链亮起,灵力再次冲入沈长生的身体,直接震向了她的内脏。
沈长生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她喉咙血气上涌,“哇”一声吐出一口血,那血液中还包含着她的牙齿,她的牙齿也被震掉了好几颗。
这还没完,沈长生的呼吸愈发急促,又觉得窒息,她的脑袋更是像要裂开一样,她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自是不知道,自己那口污血吐在了副掌门的衣服上,染脏了对方那雪白的道袍。
副掌门抬脚便对着沈长生的肩膀奋力一踢,沈长生整个人都撞到了身后的惩戒石上,刺入她肩胛骨的那两道钩爪“噗嗤!”一声完全没入她的血肉。
“呜呜呜——”沈长生疼的失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她的手腕更是被扯的生疼,血液与泪水混杂在一起,整张脸也被潦草的头发盖着,完整的模样早就看不清了。
按理说,她受到这些折磨早该死了,可偏偏惩戒石的灵力在惩罚她的同时又维持着她的性命,她便一直这么生不如死的受着罚,挨着痛,像只被虐杀的畜牲,不能痛快。
副掌门再次开口,这次只是怒喝,没有动用灵力,“逆徒!你心思当真歹毒,身为外门弟子偷取内门功法已是大不敬,竟还敢杀害看门护法,打伤数名内门弟子,毁其内丹修为,所作所为罪不容诛!”
“直到现在,你还不认罪吗!?”
“我……我有…什么……”
“……掌门,我与师父……酒…怎么打伤……”
沈长生疼得厉害,灵根早已被破坏,整具身体只有这身皮囊目前还算完好,五脏六腑此时已经近乎碎裂,只要她开口,血液便不受控制的从嘴中吐出来,她的话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实在是说不完整,甚至连副掌门都是凑近了才听得到她嘴里的那几个词。
沈长生模糊的眼睛看向了惩戒石下方最前面的位置,却看到了师兄他们。
原来是在这里,怪不得刚刚找不到。
那本是内门弟子才有资格站着的地方,他们外门弟子是没资格的,但是现在她的师父正带着她的师兄师姐们跪在那里为她求饶,师父腰间的酒葫芦滚到不知何处去了,他的头都磕破皮了,但该她受的刑罚一个也没落下。
她的眼前雾蒙蒙的,依稀能看到师兄师姐们还跪在那里,可是她实在是看不清他们谁是谁,更别说他们脸上的表情了。
应该很难过吧?她想,好歹她是师父盖了章的开心果。
“逆徒!”
“你还敢出言不逊!!”副掌门忽地就发起怒来,沈长生艰难的瞥向这个仙风道骨的白发道长,她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就出言不逊了?
可惜她的身体早已无法支持她开口说话,纵然她能问出口,眼前的人也不会回答她。
眼前忽有一道细影闪过,紧接着她的胸口就被一柄长剑刺穿,她的身形僵住,沈长生还来不及看她的伤口,行刑的白发道人再次将剑抽出,血液自胸口涌出,伴随着挥剑的动作亦有几滴洒落在地砖上。
惩戒台的灵力几乎是同时封闭,没有灵力支撑的身体瞬间溃散,一口鲜血自口中呕出,围在台下的弟子们观看着这场行刑结束,而台上的女修则维持着被半吊贴着惩戒石跪坐的姿势,没了生息。
天启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
妙法宗外门弟子沈长生,因犯下谋杀同门的大罪,于惩戒台由副掌门正德真人亲手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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