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午后,这是一个星期五。
西都大学大二的学生被全体留下来开组织会,安疏苡因帮老师翻译报告被留了下来。她坐在桌前,签字笔仔细勾画着语句。
窗外是个艳阳天,绿树葱葱。她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翻着一本发旧的词典,心思却完全不在这。
她无数次打开手机的界面,却都没有母亲的来信。前些日子,母亲给她发来了一长串的小作文,上面悉数写满了这些年的苦累,无疑又是那些坚持不下去的话。
每当这时,安疏苡都会致以安慰,母亲身患抑郁多年,情感状态并不佳,她出来上大学,放弃了省外的更好的重本,选择留在西都陪着母亲。
以往她做安慰,母亲都会多少有点好转,会恢复她一些消息。但自从昨天开始,她就联系不上母亲,不管发了多少条,母亲都没有回。
一个不好的念头诞生在了她的心间。
她想向老师请假,但老师却以全年级学生组织会为由,让她参加完再去,她看了下表,这会不知道要开到多久,她想早点赶回去。
“不过,你要是有急事,帮我把这报告翻译一下就直接走吧。”那老师一推,那本是她自己的教学任务,现在做了一半,还剩一半。
安疏苡是他们系里最出色的学生,外语专业的她对这种翻译工作得心应手。
她顿了一下,本想推辞,但老师一走,安疏苡也没了办法,只好乖乖的坐下翻译。
时间刚过十分钟左右,她就提上了包,马不停蹄的就出了教学楼,忙坐上一辆计程车,就去了母亲租的房子。
从她有记忆以来,安疏苡就和母亲所居住在一处破旧的筒子楼里,稍大一点,母亲带着她租了现在的房子。
刚上大学的时候,母亲还劝告着她,想让她体验一次大学宿舍生活,安疏苡本想留下来照顾母亲,但在母亲的严厉要求下,她还是去了宿舍。
每周回家一次,母亲都会在周五给她热好饭菜。
上楼的时候,安疏苡心里还很忐忑,她怕母亲知道她翘了学校的组织会训斥,便一直在脑中想着该说的话。
“妈,我回来了…”她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
“妈?”安疏苡猜母亲在厨房忙碌,便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钥匙,“我回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让安疏苡终生都忘不了的画面。
她的母亲,那个终日郁郁寡欢但始终温柔对她的母亲,现在毫无生机的悬挂在房梁之上,脖颈上挂着一条白色的绸缎,双手无力的耷拉着。
地面倒着一张方凳,她抬起头,绝望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思念无声,痛苦无言。
排山倒海般的不敢置信让安疏苡抱住了母亲的腿,却摸到了刻骨铭心的寒和僵硬。
“妈————”
她痛的放声大喊,跪倒在地上,胃里翻滚的难受,她攥紧拳头,已经忘了当时是怎样站起。
只记得她报了警打了救护车,医生摇着头和她说了没救,安疏苡失魂落魄地差点儿要倒下。
母亲的丧事她请了学校一个月的假,整理母亲遗物之时,她常觉得母亲从未离去。转头就是烧的香味的饭菜,但事与愿违,次次落空。
她常一个人坐在床上反思,母亲为什么离去,因为太苦了。
那黑发里夹杂着根根白丝,手因干重力都蛻了不知多少层皮,原先母亲是很爱美的,但为了养大她,把轻松的工作辞了,进了厂里。
黑天白夜的颠倒,她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一人承担养家的重任。
小时候她常歪着头问:“我爸呢?”
“你爸,”母亲忽然刮起了一丝笑容,眼角泛着皱纹,“你爸下海去给你挣大钱了。”
安疏苡又问:“下海?是去哪里?”
“就是那些个发达城市,你爸说他开公司厉害了就把地址迁到西都这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团聚…”
母亲说着,总会在这时幸福的捋着安疏苡的头发。
可她口中的这个“爸”,却从没出现过。
小学开家长会时,他不在,中学被表扬时,他不在,高中高考揭榜时,他不在,现在她上了大学送校,她依旧不在。
安疏苡已经从不寄希望于那个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了,她觉得自己的母亲又当爹又当娘的,属实不容易。
她这样想,母亲却不这样想。
母亲长年累月等她的父亲,电话是打不通的,短信是没有回音的。原先银行卡还会汇款,到后面杳无音信,直接人间蒸发。
也因为此,母亲患上了中度的抑郁症,在年复一年中,病情加重,直至走向今天的局面。
安疏苡将母亲的首饰盒打开,她嫁来的时候那是从娘家带来的饰品,盒子里有一张发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背面写着一行用铅笔描绘的两字:安平。
安疏苡知道安平,那是她未谋面的父亲。
翻开看那张老照片,上面保存得很好,略微方正的脸,一双内秀的凤眼。身上穿了老一辈那时的花棉袄,但却气质凛然。
她想要找到父亲,告诉母亲的死讯,顺便若是有机会,也能和他倒倒苦水,埋怨一番。
但这是个难题,父亲不和家里联络多年,是死是活都不好说,要是他死了呢?那自己又去找谁呢。
安疏苡握着那张照片,叹了口气。她拍了下来,漫无目的的发布了出去。
她本是没想到有人看到的,只想尝试一番,却意外的成了某热贴。
后台联系里有一个陌生网友给她留言,告诉她:我好像见过这照片里的人,不过嘛,不姓安,姓郑,今年也得五十多岁了,快六十岁,是个大老板老有钱了!
安疏苡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听到对方是大老板,就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创业…
她回了那人,问道那郑老板长什么样。
陌生网友:要不是之前我见过他年轻的照片,都不敢认,因为真的太像了,我刚还发给他看了。
说着那网友还热心的发来了和郑老板的聊天记录,郑老板用着一张自己照片的头像,年龄就是正常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背靠着一片山水画。
安疏苡放大看了一眼,对比过来,确实和安平有几分相像。
但一个姓安,一个姓郑,多少差的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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