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老人领着女儿上前,抬手示意道:“少侠,请到茶坊详谈。”
沈聂回头就要走:“不如来兆锋楼详谈。”
张逸茗也回身往兆锋楼走。
宋挽弦顿了顿,也随着他们走。
老人和女儿只得跟在后面,一齐入了兆锋楼。
进了兆锋楼,沈聂往楼上走了。张逸茗在一楼找个空桌,四人都落座。小二殷勤地过来招呼。
张逸茗:“来盏龙园胜雪。”
小二脸上笑容大盛。
张逸茗问宋挽弦:“姑娘要喝点什么?”
宋挽弦被问住了,她对茶所知甚少,若要细问小二有哪些茶水,又怕露怯。
张逸茗会错了意:“姑娘请随意,无须担忧银钱。”
宋挽弦反应过来:沈掌柜和张公子似乎颇有交情,那张公子这话的意思是,沈掌柜会请客,不用她付钱。她虽然不懂茶,但身边这位好像对饮茶头头是道,跟着他准不出错。
于是宋挽弦对小二说:“我也来一盏龙园胜雪。”
小二眼中光芒愈盛。
这对父女什么都没要。老人攒着眉,直望着张逸茗,开口道:“这位少侠是来……”来作甚的?
张逸茗:“来详谈啊。”
宋挽弦心中感动,这位张公子虽然不是她师兄,却如此照应她,知道她应付不了这般招摇撞骗,特来为她帮腔。
只见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放在桌上,书的封皮上是几个大字——《正一真经》,大字下面有一小字“注”。
老人朝对宋挽弦,露出慈蔼笑容:“少侠想必听说过张天师所著的《正一真经》,乃是传闻中记载无敌神功的绝世秘笈,可惜现已失传。天师的两个弟子王长、赵升读过《正一真经》后,分别写下《正一真经注》的上下两篇,阐释这门神功。老朽手上这本便是江湖上绝无仅有的王长所著的《正一真经注上篇》。既然与少侠有缘,便以三百两的价格让给少侠了。”
老人笑呵呵揽着女儿,笑容下潜藏着明晃晃的暗示:想娶我女儿,先买了这本经吧。
好家伙,她果然没想错,这就是招摇撞骗。
她正不知如何答复,跑堂伙计端上两盏茶,放在他们二人面前。宋挽弦低头看这碗茶,色白如雪,香气满怀。她见张逸茗捧起茶盏,她也捧起尝尝味道。
父女俩眼瞧着这两人开始悠闲地喝茶。
喝了几口茶,宋挽弦放下茶碗,想起来她忘了解释自己的身份。
她摘下斗笠,讪笑着开口:“老人家,其实……我是女子。”
对面的老人家突然背也不驼了,嗓音也不沙哑了:“这不巧了嘛哈哈哈,我弟弟也是男子。”
旁边的“小姐”也摘下了帷帽,一口大白牙对着宋挽弦憨笑。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宋挽弦感到自己的笑容连同血液连同思想一起凝固了。她腾地站起身,望望“老人”,转头望望“小姐”,复转头望望“老人”,心头大江奔流,一时无法言语。
张逸茗也腾地站起身,宋挽弦看见他脸上明晃晃的惊讶。
张公子,此时正需要你来帮腔,这位不算师兄的师兄,快质问这对装扮成父女来行骗的兄弟!
张逸茗接收到了她的眼神和暗示,如她所愿,一拍桌子,开口质问:
“原来你是女子!”
俩人大眼对小眼,宋挽弦:“……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哦。”
这人是来作甚的?他在给哪边帮腔啊……
总之经历了这番骗上加骗,宋挽弦又震惊又生气:“我这就去揭发你们兄弟!”
那位哥哥丝毫不慌,笑吟吟地摆手:“这里待不下去又怎地,我们兄弟明儿就走,去别处玩比武招亲,天下这么大,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能管我俩头上。”
他忽而变个脸色,露出了慈蔼的笑容,一张猴脸杵到宋挽弦跟前:“不若姑娘与老朽在擂台上比试一场,你若胜了,我们兄弟便在众人面前发誓再不做这等活计;我若胜了,你就要与我弟弟结、成、良、缘。”
说到最后四字时,他的眉毛一步一步往额头上攀,说到“缘”字时,眉毛简直要耸到后脑勺去了。
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宋挽弦果断地拒绝:“不比。”
哥哥站起身,拉着弟弟,转身就要走,嘻笑道:“哈哈,那有缘再会啦少侠——不过我想是没这缘分了。”
宋挽弦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让这等宵小之辈逍遥自在,或许今后还有更多人上当受骗也无法声张。她学剑三年,难道面对奸贼还得忍气吞声?
“比就比!”
那位哥哥顿了一顿,转过身,笑容灿烂:“那好,我们定一个日子。”
宋挽弦的气势黯淡下去了:“这几日不行。”
“那就半月之后,擂台上见——”
两人要走,宋挽弦忙叫住他们:“我若胜了,你就把那本秘笈白送我。”
“好啊。”
两人要走,张逸茗忙叫住他们:“宋姑娘若胜了,你们得在招风小报上写一篇谢罪书,还要留下肖像。”
“好。”
两人要走,张逸茗又叫住他们:“不管宋姑娘胜没胜,你们帐还没付。”
“好……不是,为什么要我们付账?”
“不是你二人请我们到茶坊详谈的?”
“是说了请你们到茶坊,不过你们进的这间是酒楼吧?”
“虽然是酒楼,我们也就喝了两杯茶。”
两兄弟说不出话了,只能走到柜台前,沈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两兄弟付完帐,走出大门之前,宋挽弦看到了他们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碧绿碧绿的,很像一碗茶。
沈聂过来一拍张逸茗肩膀:“厉害,这里最贵的茶,竟然被你一次卖出两碗。”
“所以果然是太贵了不舍得给我喝吧,我几次说想喝,都被你搪塞说卖完了。”
“你要是也付钱当然能给你喝,让你喝个够。”
这么说来,这碗茶……多少钱?
她悄悄问了一下掌柜的。
沈聂:“一碗四百钱,这可是正宗的北苑茶。”
四百钱!这一碗就抵她一个月的伙食了。宋挽弦吓得赶紧端起碗,把剩下的茶几口喝完了。
好家伙,论起招摇撞骗,还是她这边更胜一筹。
三人上楼叙话,张逸茗讲了半月后擂台比武的事。宋挽弦方才上涌的热血已经冷下来了,满心都是后悔。
沈聂:“比武?有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吗?对付那两个骗子的话,直接将他们的肖像挂在报上,《兆锋小报》天下通行,那两人自然行骗不了了。”
宋挽弦:“啊……”
沈聂看了看宋挽弦懊悔的表情,问张逸茗:“你没告诉宋姑娘?”
张逸茗:“我以为宋姑娘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要痛打那人一顿。”
宋挽弦垂头丧气:“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沈聂:“宋姑娘莫谦虚,身为葛长老开门大弟子……”
宋挽弦完全听不进沈聂的鼓励:“万一输了可怎么办?我不该答应他的!”
张逸茗:“实在不行还能赖账,他总不能按着你的头成亲。”
宋挽弦消沉地垂下头:“好。”
宋挽弦疲惫地叹了口气,仿佛已经等着赖账了。
忽然,宋挽弦想起了要事,她打起精神,问张逸茗:“他拿的那本《正一真经》,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唉。”
沈聂:“怎么?宋姑娘也想寻那《正一真经》?”
宋挽弦:“这是掌门要我找的。”
沈聂:“宋姑娘竟然被赵盟主托付了如此重任?”
宋挽弦:“我怎么可能找得到传说中的武林秘笈呢?而且江湖上不是都说,《正一真经》已被烧毁了吗?”
沈聂:“那为何掌门还派你寻找?宋姑娘来到此城,该不会是得知了有关秘笈的消息?”
宋挽弦:“我来这里,只是师父的建议,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掌门要派我一个未正式入门的弟子去寻门派至宝,恐怕是在刁难我。”
沈聂:“宋姑娘还未正式入正一派?不是已经成了葛长老的弟子吗?”
宋挽弦:“我之前三年一直都在家乡跟着师父学剑,也是一月前才第一次离开家乡,去门派拜见掌门。掌门很……很严厉,似乎对师父收我为徒很不满意。掌门告诉我有两样东西要我去找,至少找到一样才能成为受正一派承认的弟子。”
沈聂:“其一就是《正一真经》?”
宋挽弦:“是。”
沈聂:“那么还有一样呢?我想没有比传说中的武林秘笈更难寻的。”
宋挽弦:“掌门只说是一把环首刀,刀环上并无纹饰。我问过了师父,师父就让我来此城了。”
宋挽弦说完后,周围似乎一瞬间安静下来。沈聂没有搭话,一直在后面喝酒的谢自牧也放下酒坛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交汇之处,是张逸茗。
张逸茗解下腰间的刀,捧到宋挽弦面前。宋挽弦一惊,这正是一柄环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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