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完前厅的那些个贵族之后,我一个腾挪,从院墙上翻了出去,为了隐蔽,还特意找了条小路往这安渊城最热闹的街市——长乐坊走去。
穿过数条纵横交错的青石板巷,逼仄的天光霎时豁然开朗起来。街道上游人商贩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定睛一瞧,只见得那挑着炊饼的小贩收起扁担打道回府,飘出卤肉香的店门口小二开始招呼,正是午饭时候。长乐坊上兼收并蓄,不管是闲散公子还是疲惫的脚夫,三教九流都会在这条街巷里解决口腹之欲。复杂而庞大的人群会带来四面八方的消息,对我这种想打听小道消息的人而言,这里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
我于是晃悠进一处酒家,小二殷切地迎上来。
“哟,贵客!”瞧着我衣着华丽,他的腰弓地更低了,招呼到:“恭迎老爷光临敝…敝店,咱家店虽小,但…但是里头有上好的包房!”
我摆手:“不必了,给我安排一张视野开阔的桌子就好。”
干这营生的人最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小二一听这话不敢多问,领着我上了二楼,坐在栏杆旁的一张雅致小桌上。此处居高临下,店中的风吹草动可尽收眼底,甚是适合我偷听,不对,是适合我收集情报。
我摸出一粒银子塞给小二以表感谢,又吩咐到:“上些时令小菜,再沏一壶清茶,莫叫旁人来扰我。”
小二连连应下,赶忙收起银子,生怕被谁抢了去,又朝我不住的作揖,连连道谢。
看来不管在哪都是银子好使,我无奈地轻笑,感慨着自己还好先回了堂太子府。
我运气不错,这家小店生意很是红火,我等了一小会,就见店内坐得满满当当了。客人们彼此相熟,聊得热火朝天。可东一言西一语,没有一句我想听的,等待让我烦躁地咬着筷子尖。
终于,西北角上的一个蓝衣男子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说:“听说了吗,太子最近迷上神鬼故事了。”
“那可不,早间吃茶时有几个生面孔也是你这派说辞。”他邻桌的男子答到。
“那些人保不齐是太子派出来闲聊套话的呢。”蓝衣男子揣测到。
他的朋友打趣他说:“照苏兄这么说,难道你也是太子的密探。”
“别损我了,我还听说太子养的那个修道的小子回来了呢。”被称呼为苏兄的中年男子捻着胡子,饶有兴致地说:“大概是太子想拿这些故事靠靠那个小修士。”
“我看你就是瞎猜。”南边的红衣男子坐不住了,高声说,“那谢大仙人可是金丹修士,就住在乌衣巷的张大人,多大的官啊,今天一早就去太子府见仙人去了,太子怎么会用从咱们嘴里套的话考他呢。”
“金丹修士,乖乖哟,我在门派里混日子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高修为的。”“见一见说不定能延年益寿呢。”店里的客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听着他们的崇拜,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倚在栏杆上的身子都更直了些。
“尽说那些跟咱们没关系的,还不如琢磨琢磨有什么故事能得太子青眼,说不定就把咱哥们也招进府做幕僚呢。”那个苏兄又开口了。
“我看你也是白日做梦。”角落里的一位客人嘲笑道
“哪里白日做梦了,我可是知道,咱们安渊城,可是大有来头。”
“是是是,就你知道,谁不知道咱安渊城是填了个大坑建起来的啊。”
“我不是说这个,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大坑是怎么来的。”苏兄神神秘秘地说,我也支起耳朵,想听听民间的传闻。
“坑……就是坑呗。”接茬的人有些支支吾吾。
苏兄见此,挺起了腰,颇有几分得意的说:“其实啊,这坑不是坑,而是一条缝隙,通往魔界的缝隙。”徐徐道来的语气,活像个说书先生。
他说的倒是没错,没想到这样的消息能流传这么久。
但席间的客人嗤嗤笑起来,连店小二都笑道:“苏先生是听街南头的胡瞎子说书听多了吧!”
原来是说书匠的演义故事,这倒也合理。
红衣男子在一旁搭腔:“魔教不是早就被歼灭了吗,他们当年废那么大劲在这召唤魔神都失败了,哪有那么玄乎。”
“是啊,别人把我家撬开个口子,我早出来揍他了,我不信大魔王比我素质还好。”
苏兄泄了气,把话头推给大家,说:“那你们说,你们有什么神鬼故事嘛。”
此时,小馆子东面幽幽的传来一个声音:“神鬼故事是没有,不过我有皇上的故事。”
这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从喧哗声中脱颖而出,我循声望去,只见东面的小桌上,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轻摇着折扇,正欣赏着大家震惊的目光。
“呸,真不怕掉脑袋,刘兄,皇城根底下,谨言慎行啊。”他邻桌的老大哥及时制止了他的发言。
“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那公子哥收敛了身形,店里也倏地变得安静。
见气氛冷下去,店小二忙又吆喝起来。“一早新钓的鲈…鲈鱼!哪位客官赏脸尝尝小店的手艺?”
话还没落在地上,大家便顺着台阶聊起了十月的鲈鱼如何鲜美,自己的钓艺如何精通了。我见话头飘得不知去了何处,便招招手,喊小二来结账。
“官爷吃的可还满意?”小二收了银子,热情地问道。
看来这身行头让小二误以为我也是什么大官,倒是给我行事多了方便,便没有纠正他,趁着小二收拾碗筷的时间,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那位刘官人,是哪家的公子啊?”
这一问,再连着这位刘兄先前的失言,吓得小二的腿扑朔朔地抖,哭丧着脸,压着声音:-“这……这,这叫奴才我说也不是,不…不说也不是了。”
怕他举止异吸引了别人注意,我赶忙解释:““无妨,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皇上办事。”听得这话,小二才终于又把气喘匀了。
“我不过一个进城不过几天的小官,想结交些名流罢了。不告诉我他家世背景,告诉我他常在哪活动也可,我也好看看这都城的灯红酒绿。”
“嗐,官爷您看看,您这不是吓…吓煞奴才了吗,早说啊。”小二夸张地抹去额汗,“这都城的名贵们爱去的无…无非就那些地方,悦来阁吃酒、清茗轩品茶、琳琅阁鉴宝、 云芙醉——”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官爷自…自己去看便知道了。”
瞅着他那张死不正经的脸,不用想都知道云芙醉是什么地方,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但是嫌弃还是从下撇的嘴角里露了出来。
“官爷您可别嫌!要说这都城里哪里最能听到这些乌七八糟的小道消息,可就指着那了。”小二煞有介事的强调。
可我,一个纯洁的小系统,用着一个守着色戒的修士的身体,对这地方连听着都害臊,别说进去了。我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去。
而后几日,我日日不见太子身影,大概是出征之日将近,在忙着四下准备。也有可能是我整日浸淫在城里的大店小街,四处听墙根,打听传说,睡醒就出门,宵禁才回来,见不到也属实正常。连日下来,除了第一日多少有些收获,剩下尽听些“好孩子和坏孩子”、“流浪的小白兔”之类的儿童故事了,只有钱包一天天空了下去。
毕竟魔教活跃的年月,距今已经太过久远。想在这人们寿元不过百年的凡界得到他们的情报,难如登天,非得用些特别的手段不可。所以我这才打上了流传已久的神鬼故事的主意。
神话、传说,这些平日看着毫无依凭的故事,其实往往在源头处有他的原型。就像是往一块殷红的颜料里掺水,虽然色彩会逐渐稀薄,但只要最初那块颜料存在,那么这一杯水永远都不会是完全透明。
而我,就是要在这一片汪洋大海里找到那一丝颜料。
可这谈何容易,安渊这片海都快被我游遍了,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难不成真要去云芙醉吗?这几日路过了好几次,门前的花红柳绿直晃眼,吓得我更不敢进去了。但是转念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就是青楼吗,我豁出这张老脸,去他一趟会怎么样?要是因为我一时的私念,耽误了这天下事,还耽误了任务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我的脚步停在了云芙醉那栋张灯结彩的小楼前,深吸了一口气,想给自己壮壮胆,却被扑面而来的胭脂水粉气味呛得直咳嗽。
一只轻软的手搭上我的肩,轻拍着我的背,娇媚地说:“哎呦小哥,还没进门就被迷了眼了?进来看看呗。”
说罢便推着我进了云芙醉的大门,随机,一帮莺歌燕舞的姑娘舞着七彩绫罗直扑我的脸。
“小哥头回来吧?”“小哥,要什么样的姑娘啊?”银铃般的声音蹦进我的耳朵,让本就害臊的我脸红的滴得出血。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们,小声但坚定地说:“不…不要姑娘。”
“不要姑娘?哈哈哈哈哈”几位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原是误会了,张公,带公子上楼~”
终于逃开了,原来这云芙醉不只做皮肉生意,楼上怕就是那小二说的能听到小道消息地地方了吧。
我随着轿夫打扮的张公攀上楼梯,他为我缓缓解开粉红的帷幔,映入我眼中的却和我想象的截然不同——
这里的布置和一楼别无二致,中央建了个大舞台,上用朱红、杏黄和青梅绿绘制了吉祥纹和宝象花,其上垂下来几束飘逸的纱幔,其间,一位袒着上身的美艳舞男,旋转腾挪之间,周身的宝石珠帘和铃铛璎珞叮铃作响,如瀑的长发和飘动的纱帘彼此交织。四周环绕着精致小巧的厢房,时不时传出些令人遐想的声音。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瞪大了双眼,难不成她们以为我说不要姑娘,是要小伙?
不等我消化眼前的场景,我忽然看到对面的厢房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把扇子,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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