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冬日的夜来得格外早,而天一旦有渐黑的迹象,月满阁便开始营业了。

他们还很精致的换上与天象对应的下弦月标志牌。

月满阁内的情景数年如一日,同样的劣酒味,同样的咒骂声,同样烟雾弥漫的空气。

不过今天室内还渗进来了令人窒息的潮湿腥气,alpha们大多淋着雨过来。

整座阁楼有三层,一楼大厅没有金币消费门槛,人最多,什么人都有。

二楼的格调就高了些,配上一个调制鸡尾酒的吧台——这是安萨尼亚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饮品——偶尔有一两间隔间内传出弦乐或是歌声,更多的是骰子的轱辘声。

三楼的壁灯反而又暗下来,这层不是仅小有资产就能上来的。

三楼的某处暗室。

月满阁老板有些汗流浃背了,她本以为今天来查账的不过又是上面随便派来的一个牧师,可那袍子和面具取下来后,她的手就抖起来。

下半城修道院院长卢米拉!

老板在脑里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黑心钱都数了一遍,才把账本交给卢米拉看。

赌.场,除了提供服务外,最重要的两样商品便是烟和酒了。

毕竟连续几夜不是凭空就能熬下来的,人的神智偶尔也需要些外物来击垮。

烟大多数人都随身带着一两盒,对月满阁来说,酒的进货和销售更关键些。

老板自然是不想让自己上级知道她换了更便宜的小麦酒供应商的,毕竟账上还是原来的进货价格。

那些钱去哪儿了当然就不必说了呀。

“院长,”老板搓搓手,试探地弯腰探头,“今天怎么是您大驾光临呀?”

长桌对面的卢米拉翻着账本,头也没抬,从小窗透进来的几缕微风吹起她金色的长发。

卢米拉不理她,老板也不自讨没趣了,悻悻地坐回椅子上。

今年的账册有那么厚,老板也不好擅自离开,就如坐针毡地在这房间里瞟来瞟去。

卢米拉大人微服私访,但也不是一个随从也不带,她身后就立着两个。她们没有脱下月满阁的黑色罩袍,低着头看不清脸。想来也就是修道院的两个小Omega了,老板收回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卢米拉终于把那本牛皮纸翻到头,她站起来,面色如常。

“仓库在哪?带我去看看。”

老板就傻眼了。

账上看不出不对劲,那到仓库去看酒桶的包装、闻酒的香气,还能分辨不出来换没换供应商吗?卢米拉又不是傻子!

这场子最初是教会给了点金币资助老板开的,可老板也不知道教会还有酒厂啊!

其实她刚换原料那会儿就传出些消息了,只不过传到卢米拉这样的大人物耳中还需要一点时间。

中间派来那几个牧师她也都应付过去了呀!老板抓耳挠腮,就是想不通高层是怎么知道的。

三楼仓库是万万不能让卢米拉看的,老板眼珠子转了转,二楼鸡尾酒吧台后面的小仓库里,倒是还有几桶以前用的酒。

“院长,请跟我来吧。”

一行四人下二楼去。

二楼断断续续的有人上来,卢米拉穿回了月满阁的黑罩袍,戴上面具。

她们与一个略显怪异的组合擦肩而过,高的揽着略矮一些那人的肩膀,嘀咕着怎么不见上次那位美人之类的话,拐进了走廊。

卢米拉只当矮的那人是在月满阁工作的beta,倒是她身后的一个随从微微侧身,打量了那两人一番。

“到了,院长。”老板弯腰示意卢米拉进去,脸上的微笑不变。

小仓库内没有点起火把和壁灯,黑黝黝的像山洞。卢米拉皱了皱眉,示意老板先进去。

面上掩饰得很好,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紧张得忘了点灯,讪笑着道歉。

老板刚在后面把门关上,楼下就隐隐约约传来喊叫声。

“可能是又有斗殴的了,”这种事在赌.场很常见,老板朝卢米拉抱歉地笑,“我先下去处理一下。”

老板出去后,剩下三人都不说话,这个小仓库忽地安静下来,有些阴森。

壁灯里的火苗不稳定的闪烁,再加上这儿不通风,显得环境很是沉闷。

卢米拉让了一步,让自己身后左侧的那个随从走在前面。

“维希斯,你看有没有哪里不对?”

维希斯没有取下帽兜和面具,伸手上下摸了两下身边的酒桶。

“这儿的这些酒是对的,”维希斯的声音依旧清冷,不带什么感情,“但这个仓库不对。”

卢米拉想接着问些什么,门外的尖叫声吼声越来越近。

她身后的那个真正的随从上前去,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外面到底是什么动静。

迎接她的却是门板猛烈的震动,外面的人在踹门!

随从被强劲的力道震开,她咬紧唇不发出声音,捂住耳朵止不住的往后退。

外面领头的警员见踹几脚没什么动静,停下来瞅了瞅底下门缝泄露出来的橘红色灯光。

“喂!我知道里面有人,快开门!”她握住腰间的剑柄,另一只手接着拍门,“警署检查,开门!”

听见警署两字,卢米拉镇定的脸上终于出现几丝裂痕。

警卫署对下半城的这些腌臜地方视而不见多久了,怎么就今天这么巧来检查?

倒不是怕牢狱之灾,她有一万种方法躲过,主要是她露了脸传出去后,教众们会怎么看她,怎么看教会?

这小仓库没有窗户,警员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该死!卢米拉和维希斯环视这个小小的空间,除了酒桶外也没其他可供躲藏的东西。

木门板撑不了多久,三个人飞速翻遍整个仓库,只找到角落的一个空酒桶可以藏人,但也就只够藏一个。

眼见门的合页就要被踹掉,管不了那么多,卢米拉和随从帮着维希斯躲进酒桶盖上木盖子。

维希斯蹲在酒桶里,视线里一片漆黑,外面的声音隔了木头传进来,不太真切。

卢米拉和随从被扣走了,还好他们没有挨个检查酒桶,不然自己露了脸,教会的声誉损失将不可估量。

久居上位,她的思考方式已经这样固定,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现在是否狼狈。

看样子警署检查也不过走走流程,维希斯掂量着时间,蹲个一小时左右就出去。

子书昭只不过让敲打敲打教会,警卫长随便打发了一支小队过来。

结果卢米拉的在场太“惊喜”,他们也没想过能遇上更重量级的人,就守在原地等更高的长官过来,没敢再有动作。

因为她身形瘦小,酒桶里空间不算逼仄,维希斯盘腿坐下来,闭目养神节省体力。

月满阁这点小事本不用惊动她,是卢米拉问她是否要去修道院见见她新拉拢的暗侍。今天教堂的仪式结束时候尚早,维希斯便同她一起下山,顺便陪她来看看月满阁是什么情况。

暗侍全称暗神侍,作为神的侍从,在教会内的级别不低,基本都由显赫的贵族担任,他们由于各式各样的原因明面上不便于皈依。

显然暗侍比月满阁更重要,希望等下她出去后再去修道院,这位暗侍还没有离开。

“吱呀——”

外面传来很轻微的响动,但在屏气凝神的维希斯听来,是非常突兀且恐怖的动静。

警署还会去而复返?

维希斯没有轻举妄动,依旧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眼皮都没有掀开。

直到仓库昏黄的灯光照进桶内,维希斯才睁开眼。酒桶盖子被挪开了。

心跳得很快,但维希斯只是略微抬头看向来人。

他同样穿着月满阁的黑袍,整个身体都被遮掩,只能看出高挑的身材。月满阁的纯黑面具遮住了全脸,眼睛也笼罩在帽兜的阴影里。

他朝维希斯伸出手,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朝上的手腕内侧正中,有一颗清晰的小痣。

面具也将他清冷的少年音覆盖得闷闷的:“冕下,请随我来。”

维希斯依旧没有动作,脑中回想教会里何时有这号人物。

神秘的少年也不恼,轻声提醒:“院长出现在这里,事情闹大了,警卫长马上就会亲自赶到。冕下,快随我离开。”

维希斯能判断出他的话十有**是真的,眼下只能先跟着他走。她万万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月满阁。

她扶住酒桶两侧想要起身,可腿部一时很是酸麻,使不上劲。

少年无视礼教,很唐突的握住大主教的腰,把她抱出来,黑袍一裹,将她的面容遮挡。

被闷在他怀里,饶是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大主教也手足无措了,只能被他裹挟着移动。

躲开二楼留守的几名警员的视线,少年带着维希斯拐进一间被搜查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包厢。

关上门,一直到包间的窗户旁边,少年才停下。

高度集中注意力和疾跑让他出了些汗,维希斯在他怀里很清楚地看着它们挂在他的脖颈间,脖颈上鼓起淡淡的青色纹路。

他内里穿着高领的黑色呢绒,遮挡住喉结,晶亮的汗滴往下划,消失在维希斯视线里。

他身上有一种很清新的香气,就像雨后初升的太阳般——他是个alpha。维希斯恍然回神,从他怀里出来,拉开距离。

教会里没有这样的alpha,他是谁?

“冕下,还没有成功逃出去呢。”

少年朝她逼近,还是那样清冷的声线,却让维希斯浑身的汗毛倒立。

被他带走,还是现在出去呼救被警员发现身份?

少年没有再给她犹豫的时间,维希斯被他打横抱起,从阁楼的的二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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