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西城巷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桌上有一张何婧媛留下的纸条。
「阿聿姐姐,其实母亲在送信叫我回家的同时,以防万一还派了一队车马同时出发,今天他们到了都城,找过来了,我只好跟他们回去。
也不知道母亲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好不容易找到和姐姐同居的时间,哼!
不知道新年时卡尔本峡谷能否通车,不然信很难送过来,所以先祝姐姐新年快乐哦!
昨天亲了姐姐,姐姐还生气吗?那今年的新年礼物还能有吗?呜呜。」
禾聿一眼扫完,把纸条折起来扔进柜子里。
“不知道母亲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
这句话一直在脑里盘旋,啧。
禾聿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没有开灯。她点燃烟斗,双目有些失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屋内只有这一块猩红光斑闪烁。
禾聿看向窗外,自从住到西城巷以来,她时常会等一个特殊时刻。
迟暮时,月亮会从街对面矮楼黑乎乎的影子后升起。小客厅朝北的窗户有绝佳的月出观赏视角。
只静静望着月亮时,会有隐秘的宁静的东西在禾聿心底复活,惰性、恶意、侵略……
月亮是冰冷的,禾聿始终记得姐姐说过,月亮只是反射太阳的光辉。
禾聿继续与烟草对峙,要将苦涩与焦油逼出体内,再不与它们接吻。
她把烟斗扔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解开衬衫领口两颗扣子。
何婧媛也就来了一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还有点安静得吓人。
算了,禾聿想,她会保护她的。
隔着眼前的烟雾缭绕,禾聿瞥到一眼墙上的日历,突然一下站起来。
昨天谢利夫就从警署出来了,还在这儿伤感呢!
禾聿提起外套搭在肩上拿上钥匙,风风火火地出门。
/
谢利夫家也住在下半城。
木门从里面打开,禾聿收回敲门的手。
“你好。”
开门的是个陌生女人,应该是谢利夫的妻子。禾聿再挥了挥手:“你好?”
她的动作有些迟缓,甚至让禾聿联想到工厂卡壳的机床,手紧紧扒在门框上,眼球有些神经质的震颤。
“你是……?”
“谢利夫在家吗?我是他的同事。”
女人没有回答,依旧在上上下下打量。
禾聿挺直了背,她特意穿了希尔家的守卫制服外套过来,指左胸前的蒂帕家徽给女人看。
女人显然认识这个标志,将门缝拉开了些。禾聿很灵活地钻进屋。
入眼的却是一室狼藉。
比她的三手房更小的客厅,沙发上、小桌上、地上散落着衣物,七零八碎的瓷片像陷阱一样散布各处。
小桌本来该收纳的针线盒、烟灰缸、果盘等等家具全部躺在地上,上面还有清晰的脚印。
“不好意思……我来收拾。”女人刚反应过来似的,慌慌张张地要捡起这些碎片。
禾聿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眶,还有在整理橱柜的手掌。
禾聿上前拦住她的动作,握住她枯槁的手腕,“我来吧。他打了你??”
禾聿有些印象,谢利夫抱怨过她管他的钱,还抱怨过他的妻子是beta,这么多年都没有受孕。
早该想到的,一个赌鬼能是什么好人。得亏她今天找到他家里来了,不然还会给一个烂人新生的机会,那就是她的罪了。
“……”
女人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一个劲的把手往回抽。
禾聿没有继续问,只是接着说:“他丢了工作,所以回来就打你。”
女人依旧沉默,沉默地蹲下,机械地重复捡东西的动作。
禾聿甩甩头,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戳人家伤疤呢?
她长腿往两边扫,在沙发前扫出一条稍微整洁点的通道,牵着女人的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垂着头不看她,还是支支吾吾地不回答。
禾聿也就不勉强了,在她旁边坐下,开始发呆等待。
一片寂静里,沙发对面紧闭的房门里传来禾聿熟悉的声音。
“艾利!给我倒杯水进来!”
“艾利?”
禾聿轻声唤她,按住她起身的动作,摸索着去厨房倒了杯水。
推开那扇门,劣质小麦酒和卷烟叶的味道扑面而来,相当刺鼻,禾聿不由得抬手捂了捂脸。
禾聿掩上房门,挡住艾利的视线。
谢利夫背对着她躺在木板床上,地上的酒瓶随禾聿动作丁零当啷的响。
“放这儿……”谢利夫有些水肿的手在空中虚晃,谁也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儿。
但禾聿不是艾利,她随手把水杯放在衣柜隔板上,靠近床,摸出衣兜里的针剂。
谢利夫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骂人,禾聿直接趁他不备按住他的手臂,把针剂扎进去。
禾聿拍拍手从卧室出来,对艾利扬了扬眉,“他暂时晕过去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是一种通过信息素将人催晕的针剂,没什么伤害,只是会昏迷一阵。禾聿和佐伊她们一般都会随身带几支以防不测。
可艾利却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冲过来,甚至撞到了禾聿的肩膀。她扑到床边去探谢利夫的鼻息。
见他真的还喘着气儿,艾利整个人才骤然放松,肩膀像北泄了气。
两人又回到沙发上并排坐。
“所以,艾利姐,可以同我讲话了吗?”
“你……真的是他同事吗?”
“千真万确。”
但艾利脸上的怀疑还是很明显,禾聿有些无奈,她确实和大部分守卫不一样,所以也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禾聿取掉眼罩,漏出那条狰狞的伤疤。
“现在呢?像他的同事吗?”
艾利有些怀疑她是赌.场来收债的。
禾聿有点崩溃了。长得太老实是一种罪,太有反差又是另一种罪。
可她确实没对自己做什么,甚至把谢利夫弄晕给了她片刻安宁喘息。
艾利这样想着,想给禾聿一个抱歉的笑,可她实在笑不出来。
“你找他做什么……”
见艾利终于愿意听她说话了,禾聿赶忙接上:“那天我和他一起在月满阁,只是我运气好跑掉了。
我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有个机会,找过来是想着能不能帮帮忙……哪知道他对你这样……”
机会?是工作吗?
艾利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点光。她早就不指望谢利夫能赚钱了,别没工作天天闲在家里打她就行。
“是这样,我认识一朋友,要去北境更北的地方,正在找同行的人,报酬还可以。”
这个朋友当然就是佐伊啦。
“北境更北的地方?冒险队吗?”
“唔……算是吧。”禾聿含糊道。
禾亦从不信什么主神,她认为安斯奥夫山的跃金矿不是独一无二的,北境的群山峻岭里可能也有。
这就是姐姐的死因。
皇室有自古流传下来的威信,就算只当吉祥物也是普通民众望尘莫及的生活,而教会不同。
跃金矿是教会的命脉,除了教.义建立在安斯奥夫山独特性的基础上,他们还渗透了跃金矿场,蚕食着皇室的开采权。
他们不允许世界上还存在不在他们掌握之中的跃金矿。
更不能让禾亦的思想被宣扬。世界上怎么能没有主神呢?怎么能让平民的小孩不背教.义去学什么算数天文呢?他们也学不懂吧。
不对,他们也能受教育吗?
而上次出现的姜池手稿的拓印里,有姐姐重点怀疑的几条山脉……
教会没有动作,他们当年一定没有截获这个信息。
十三夜一直想要出发寻找,但苦于还缺合适的人选。结果准备带队的裘德还被抓了。
这个任务太重要,他们需要绝对忠诚的人,或是能毫不犹豫处.死的人。
这样看其实现在的谢利夫更适合了,但一想到万一他并没有背叛,万一还真找到了新矿脉的话,还得给他酬劳,禾聿心里就膈应得慌。
禾聿把思绪拉回来,偏头问艾利:“我本来打算让谢利夫去试试,但……你想去吗?”
艾利一怔,久久没有回答。
“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
“具体一点呢,比如说……”
“可能会花一个月左右,报酬五十金币。”
艾利被吓了一跳,从沙发上窜起来,“五十金币?!”
这么多钱,她那死鬼老公两年都赚不到。
这笔钱足够她躲到随便哪一个小城镇去,买一套小房子,永远摆脱谢利夫!
艾利被突如其来的好运冲昏了头脑,迷迷瞪瞪地抓住禾聿的手。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不是骗人吧?你不会是要把我骗到北境那深山里去吧?”
“真的。”禾聿回望她那双颤抖的眼睛,“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他们不会马上就出发,你可以先跟我过去见见人,不去北境也可以跟着其他小队去其他城市,冒险队会给你安排住处。总之能摆脱谢利夫,不是吗?”
“好、好、”艾利松开她,神神叨叨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艾利很快收拾好她少得可怜的行李,跟在禾聿身后离开谢利夫家,头也没回。
禾聿带艾利去了郊区的工厂,沐佳他们以冒险队的名义让她安顿下来,等身体状态调养好再出发。
从工厂回到西城巷,今夜禾聿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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