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确实非常紧急,佐伊根本来不及去找马车夫,自己驾着马车,和伽蛮一起赶回侯爵庄园。
沙土路粗糙,马车颠簸,伽蛮坐在佐伊旁边,很紧张的把头靠在她肩上,顺势把她的手臂抱得紧紧的,用躯体去感受alpha因为牵拉缰绳而绷紧的肌肉。
佐伊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默许了她的小心思。
从城郊空地入城,经过斑驳高大的城门。
谁知,一进城就闻到浓烈的焦土味道,抬头,才发现灰色的烟盘旋在城市上方。
不妙的预感攥紧佐伊的心脏,逼得她扯紧缰绳,放慢速度。
循着人群的吵闹声追去,上了一段熟悉的街道。
这不是去往她们的工厂的路么?
伽蛮也顾不得难得的和佐伊身体接触的机会了,放开她的手,皱眉:“城里这是怎么了?难道爆发了一场暴.动游.行?”
只见前面人群似乎挤满了狭窄的巷道,前面有人举着火把和棍子,火把燃烧冒出的灰白的烟,裹挟着松油味往后飘,钻进两人鼻尖。
佐伊在转角处停下马车,让伽蛮留在车上,自己上前查看。
伽蛮可不是真正的娇滴滴的大小姐,当即撅着嘴跳下马车,主动握紧佐伊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佐伊倒不是对她有什么大alpha的保护欲,主要是怕她跟上来出了什么事,不好给法蒂玛交代。见她自己主意坚定,也就随她了。
挤入人群前,佐伊递了把匕首给她:“万一我们被挤散了,你小心一些。”
伽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手掌用力把匕首抓住,几乎要嵌进掌肉里。
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保护她,但不是劝她回家去,而是给她武器。
“你呢?你身上还有其他的武器?”
佐伊那双绿眼睛里露出灵动狡黠的笑意,摸了一下她的头,“放心。”
她的手已经收回去几秒,伽蛮也拉紧了她的衣袖,两人已经一起一口气冲进了人群里。但佐伊细长的手指插.进发间,摩挲中带起的微痒,似乎还停留在头顶。
伽蛮不得不调整呼吸,按下自己捣乱的心脏。
或许是心跳加速让精神极度紧张集中,伽蛮在慌乱中也听清了那些高举纸牌的人们在说些什么。
“把她们赶出去——”
“不能让这些妖怪继续留在我们威利亚——”
“谁知道她们这些工厂里都藏了些什么!烧了它们!”
……
果然是针对十三夜来的。
佐伊显然也听清了,唇抿成一条直线,绿眼睛中的笑意也消散成了冰。
她们出山进城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并不是没有过分的流言,毕竟在教会的宣传下,她们的名声就就没有好过。
但都没发展到暴.动的地步。
得益于她们的让利,最近威利亚城跃金价格下降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撺掇挑拨。
毕竟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跃金是如何被工人用手,一块一块的开采出来,再怎么样带出矿洞,从群山深处运输到城中;也不知道因为成本降低,有第一个机灵鬼下调了某些商品的价格,这些气急败坏的商家是如何暗中斗法,誓不愿放出一点点手中的利益。
不过被挑拨也正常,有人的利益受损,有人因为十三夜失了业。
佐伊作为情报人员,当然知道城中因她们而起的变化。
因为想要认真改变、经营威利亚城。她们没有像在伯兰城那样,对一些新发明藏着掖着。
佐伊见过,因为克利帕齐和禾聿新改进的机床效率更高,失了业的工人。她看见那人颓然的坐在工厂的外墙根,垂着头揪自己身上那称得上破布的衣服。
那一瞬间,她怀疑过,她们其实在干坏事。
一想到他从前工作的环境,那样昏暗无天日的满是烟尘的工厂,连口罩也不给他们发一个,一工作就是十几个小时。佐伊又定了心神,翻身下马,问他是否愿意去群山深处的矿坑上班。
那人喜滋滋的答应了,但那晚,佐伊是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家的。
她自己管理着十三夜的工厂,她也知道为何那些厂长,要把他们逼到这一地步。
人都是贪婪的。
十三夜的工厂条件好些,也不拖欠工资,一直是工人之间的香饽饽。但成本高了,商品却不能卖出比市场更高的价,这就代表她们盈利甚微,难以快速扩大规模。
那前期的账目,是如何维持的呢?
禾聿在威利亚时,靠她从何兰春和何婧媛那里讹钱,到了伯兰城,又靠她在伯爵大人那里出卖色.相。
这些勋贵一出手就是几袋金币,能比上一座工厂半年的收入。
她们做这些事,自己几乎拿不到一点好处。如果不是禾聿、钟老师、克利帕齐这几个人都够奇葩,这个组织早就运转不下去了。
所以十三夜之中常出叛徒,禾聿那数次差点被教会抓住、裘德的暴露,都说明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们那样奇葩。
佐伊亲手处决过很多人,心早就不像看上去那样灵动了。
其实为裘德下葬那晚,禾聿劝她回家去,她不是没有动摇过。
她不像禾聿,她有家人。只是幸好她的家在雾渔港城,伯爵和禾聿正情意绵绵,她才能咬牙坚持下去。
佐伊有时候很迷惑,从侯爵和伯爵手里随便漏一点给禾聿,都是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直接掀掉他们呢?
但一想到自己的妈妈妹妹祖母都还在雾渔港城,她就打住了这些危险的想法。
禾聿从菲力群山出来后,一个天上满是星星的夜晚,一如裘德下葬的那天,佐伊和禾聿说了这些。
禾聿听了,罕见的没有和她玩闹打趣,她沉默了很久,几乎是习惯性的想从口袋里摸烟出来抽。
但她俩都已经戒掉了。
禾聿悻悻地垂下头:“如果姐姐和姜池还在就好了,这些问题我想问她们。”
“不过佐伊,你倒是帮我找了个更好说服自己的理由。其实这次回来,我一点也不恨维希斯了。”
酸酸的血液在身体里流淌,佐伊知道她在心疼她。
她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朋友。
“这么多年了,你能放下也好。”
“我就知道你懂我。”
毕竟她们不得不借助一些教会的力量……当她们和教会一样,也变成了对皇室的威胁时。
人的思想不可能在一朝一夕见改变,有的东西过于根深蒂固。她们当然可以选择掀掉他们,只是禾聿选择了避免混乱。
而禾聿一开口,佐伊就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翻出薄荷糖,嘎吱嘎吱嚼起来。
佐伊越是想起禾聿的眼泪、禾聿的伤疤,现在就越是愤怒。
这些人简直是不知好歹。
和她失散前,伽蛮最后看见,佐伊的双眼也变得像那些火把一样。
她看见,队伍前面那些人,举起火把扔进了道路尽头的工厂里面。
她回头,看见了远处的旌旗,那是姐姐的队伍来了。
可惜太晚了,工厂内还是有许多东西由木头建造,等法蒂玛赶到,镇压了人群,火把已经变成了冲天的烈焰。
—
禾聿从教堂出来就见城角的火光。
跟她一起来的士兵们,有些疑惑,也有些欲言又止。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浓烟,没什么表情,骑上马,直接去往侯爵府。
到了侯爵府,伽蛮的到来还是让禾聿有些意外。
虽说她已经将伽蛮的卧底身份告诉了佐伊,但看她那样期期艾艾的想贴着佐伊坐,还是一阵无语。
和伽蛮被挤散后,佐伊为了挤到见面去看那些带头人的模样,受了点伤。现在正裹着些绷带,右边手臂露在外面。
伽蛮看得又心疼,又想靠在她肩头上,咬上一口。
“伽蛮小姐,你就直接坐下吧,”禾聿眨眨眼,“佐伊她只是害羞了,没有在拒绝你。”
佐伊气急败坏:“禾聿!”
说着就抓起帽子朝门扔过来。
最后还是法蒂玛阻止了这场闹剧。
“你们来不是解决正事的吗?怎么还打闹起来了。”
至于自家妹妹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禾聿也收起笑容,说正事:“佐伊,不好意思。”
其余三人不知道她这是干什么。
佐伊反应最快,“……是你故意放纵的?”
“对。有人在城中煽风点火的事,沐佳告知过我,当时你正好不在场。”
“我想将计就计,顺势断供跃金一段时间。没想到会害你受伤。”
一时间没人接话。
佐伊先松了口气,又瞪禾聿一眼,“下次做这种阴险的事之前一定要叫我啊。”
如果维希斯在这里,就会知道禾聿离开之前,为什么说她威胁不了她。
禾聿没有以德报怨的爱好。
既然他们还是会被煽.动的话,那就别用她们的能源了。
没人会嫌钱多的!她转头就能把跃金高价卖到叶尼塞去,他们不要有的是人要呀,大赚一笔。
还能顺便让某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冒头。
由奢入俭难呐。
多来几次,她相信就算教会不发话,甚至继续传她们是恶魔,有的老顽固也老实了。
真当她是什么圣人啦?
一个能做伯爵的情人、同时永久标记大主教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呢!禾聿恶狠狠地想。
被维希斯缠的,好久没吃东西了,禾聿坐下就不客气的切起牛排。
“好啦。说吧,伽蛮小姐为什么悄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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