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机场内；
“到了。”
“好。”
迟骁看着对面的回复，轻轻叹息。
迟骁回到家，稍作安顿，便约了老友们相聚。
“哥，我也要去！”
迟锐一听林妈说晚上哥哥不在家吃饭，一回来就这么着急，能去干嘛。
“读你的书去。”
“还想不想考剑桥？”
“......”十六岁的少年，眉眼间已有了几分父亲迟云盛的影子。
“那你回来给我带夜宵。”
“什么夜宵？别想，被妈妈知道，挨打的是我。”迟骁换好鞋子，往地下室取车。
地点定在陈骏奇实习医院附近一家安静的清吧。
迟骁到的时候，陈骏奇和刘依已经在了。
“够意思不，刚下飞机呢。”医院的假，不好请。年关将至、大家都逮住陈骏奇这个见习医助。
陈骏奇穿着一身便服，却掩不住那股被医院浸泡出来的沉稳劲儿“别提了，年关底下，科里忙得脚打后脑勺，能请出这半天假已经是奇迹。”
“到底是谁当初忽悠我学医的……”他幽幽补充了一句。
刘依在一旁抿嘴笑：“那你得怪陆女士去。”
陆英是陈骏奇的干妈，也是迟骁的妈妈。当初高考填报志愿，其实两小姐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陈妈直接把他按死在第一志愿上。还直接被录取了......陆英自己都弃医从文。
靳明和陈南南，两人并肩进来，靳明的手自然地搭在陈南南肩上，关系早已明朗。
“诶，不是你两？就这么和好了。”刘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陈南南，带着询问的意味。
“怎样？”靳明笑着给了他一拳。
几人点了酒水和小食，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你们上次群里说的那什么？...对，小白脸。那他妈谁啊？”陈骏奇把目光投到在场的两个当事人。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连靳明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迟骁顿了一下。
“就一小没良心的。”迟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一步怕盛阳更排斥，视若无睹；
退一步又怕真的就这么远了。
“宝贝，盛阳到底几个意思，能不能透个准信？”迟骁这段时间的反应，靳明都看在眼里，也是替他忧心。
陈南南轻轻放下手里的果汁杯。
在斟酌用词。
“阿阳他……”陈南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前几天，他主动找过我和艾儿霖。”
迟骁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他。
“他看起来很困扰。”陈南南继续说，语气带着点无奈，“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你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迟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说，‘迟骁对我很好，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陈南南模仿着盛阳那种带着点茫然的语气，“他这个人，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他的想法有时候特别简单纯粹；但有时候，他顾虑的东西又很多，对不熟悉的情感……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和理解。”
陈南南看向迟骁，眼神很诚恳：“迟骁，你给他一点空间吧。你知道的，他不是。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在他那里，绝对是特殊的。我认识他两年，他的交友圈很小，能让他主动求助，能让他感到困扰的……你是第一个。”
听着陈南南的话，有点无奈，还有一丝……被认可了的动容。
是啊，迟骁不是，他也不是。
那他会不会和迟骁一样呢？接收这些信号时，会不会茫然无措。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清明了许多。
“我知道了。”他声音有些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我不够耐心。”
他举起酒杯，对着陈南南，也像是自言自语：
“那就……慢慢来。”
聚会散场后，迟骁回到家中。
父母都在客厅，迟云盛正对着画架勾勒着什么，陆英则窝在沙发里看书，手边放着一杯热茶。
温馨的灯光笼罩着他们，气氛安宁。
迟骁走过去，在父母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爸，妈，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他开口，声音平静，但握着膝盖的手微微收紧。
两人都看向他，目光温和，带着询问。
迟骁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父母的眼睛，清晰地说道：“我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
妈妈笑了笑：“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是英国的同学吗？”
爸爸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迟骁停顿了一秒，继续说道：“他是个男生。”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妈妈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眼神更加柔和了些，她轻轻“啊”了一声，带着点恍然，随即温声道：“原来是这样。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爸爸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你自己喜欢最重要。感情的事，我和你妈妈一向尊重你。”
迟骁看着父母毫无芥蒂，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
他知道爸爸妈妈开明，从小到大对兄弟两一贯如此。
却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他……很好。”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这两个字。
盛阳的好，他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任何描述都显得苍白。
“家里那边，尤其是你爷爷那里，暂时先不要提。”爸爸提醒道，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爷爷是传统的老派商人，对家族的期望都寄托在迟骁身上，这件事对他来说恐怕不易接受。
“我知道。”迟骁点头。
他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挑战爷爷的权威。
妈妈起身，走到迟骁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有机会……带他回来吃个饭。”
“但，感情本来就摸不透。更何况，你们是两个男孩。要答应妈妈，在不允许的情况下，不要伤害到人家。”这条路不好走，夫妇两有开明的态度，能接受迟骁的性取向，支持他，但不代表盛阳的父母也会秉持一样的态度。
“嗯。”迟骁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迟骁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
出柜的顺利让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思念。
他拿出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登机前他发的“到了”，盛阳回了一个“嗯”。
他摩挲着手机屏幕，仿佛能透过它，触摸到那个人。
迟锐卧室内；
“给，赶紧吃。”迟骁在桌上放了一份在小吃街买的炒面和牛肉羹，开窗通风。
“谢谢哥！”
“哥，可以让我看看吗，”迟锐顿了一下“就你，喜欢的人。”
迟骁翻了翻相册，停留在其中一张，递给弟弟。
迟锐接过。
照片内哥哥和他手上各自举着圣诞树灯串的一端，哥哥的头往他那边的方向侧着。
背景是圣诞树和教学楼。
两人笑的挺自然的。
“他叫什么？”迟锐作势把手机还给他。
“盛阳”
“盛夏的盛，阳...是太阳的阳。”
但，他们不是夏天相识的，盛阳的也不似炽阳那般。
“哥。”
“你们会在一起吗？”迟锐喝了一口汤。
迟骁回答：“不知道。”
“为什么啊？他不喜欢你吗？”
迟骁：不知道。
“为什么啊？这么没信心吗？”
迟骁还是一句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自己也从不恃才傲物，学习也还凑合，还拿过几个奖。身边从不缺追求者，但是他都没什么兴趣，觉得都差点意思。眼里看着朋友们一个一个脱单，嘴上天天喊着很想有人陪着自己，很想恋爱。但是都没去行动过，这不...头铁就上天了，还是说自己追人技术一般？和盛阳待在一起，总会不自觉...不自觉认为是不是自己没有魅力......
“吃完，早点睡。”
迟锐吸溜着牛肉羹，含糊不清地说：“哥，你刚回来那会儿，整个人都耷拉着，像被雨淋湿的大狗。”
迟骁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但现在好像好点了。”迟锐用筷子指了指他，“虽然还是有点傻乎乎的。”
“吃你的，话那么多。”迟骁作势要抢他筷子。
迟锐赶紧护住碗，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又正经起来：“哥，其实吧……我觉得你不用想那么多。”
迟骁靠在窗边，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小孩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们那些情情爱爱啦，”迟锐扒拉着炒面，“但我知道，你要是真喜欢，就别光在这儿瞎琢磨。你看靳明哥追南南哥的时候，多直接啊，虽然一开始也挺蠢的……”
迟骁沉默着。
靳明和陈南南的情况和他们完全不相同。
“而且，”迟锐咽下嘴里的食物，回想起照片上那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年，“他看起来……挺干净的。不像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
迟骁的目光也落在照片上盛阳那抹极淡的笑容上。
是啊，盛阳很干净，纯粹得甚至有些透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小心翼翼，怕自己的热烈会灼伤他，怕自己的靠近会让他退缩。
“感情这种事啊，”迟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想太多反而容易错过。你看爸妈，现在不也挺好。”
迟骁愣了一下，没想到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了？”迟骁挑眉。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迟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们班都有好几对了。虽然我觉得他们挺幼稚的，但至少人家敢说敢做。”
敢说敢做……迟骁在心里咀嚼着这四个字。他对盛阳，似乎总是顾虑太多。怕吓到他，怕被拒绝，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可如果一直这样畏首畏尾，也许真的就像弟弟说的，反而会错过。
“哥，”迟锐吃完最后一口面，擦了擦嘴，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吧，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让他知道。至于结果……那不是你能控制的。但至少你试过了，对不对？”
迟骁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弟弟，忽然觉得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他走过去，揉了揉迟锐的头发：“知道了，小大人。吃完赶紧刷牙睡觉。”
“哎别揉我头发！”迟锐抗议道，但还是乖乖开始收拾餐具。
迟骁走出弟弟的房间，回到自己卧室。
他再次点开手机，看着那张合照。
想起他们的话。
是啊，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不能一味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但他可以调整自己的方式，给予盛阳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不代表要放弃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打开和盛阳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不急。
就像他之前说的，慢慢来。
他相信，只要足够真诚，足够耐心。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迟骁躺在床上，这段充满不确定的感情，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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