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然启动车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刚刚是不是有些冒失?”
楚明闻声看向王安然。
王安然解释:“那是因为潘晖他……他身上有些匪气,我怕他会说出什么令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来。”
楚明回想起潘晖刚刚审视自己的眼神:“我只是不太想认识陌生人而已。”
王安然立刻表示:“那我以后尽量不安排你们见面。”
“安然,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没事没事,”王安然笑嘻嘻道,“不过潘晖他人不坏的,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爸妈也都是老同事。他虽然文化不高,但是脑子特别好使,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他爸的烟酒店工作,最近几年挣了不少钱。”
楚明不置可否:“是个生意人呢,怪不得眼神那么犀利,不过安然,我们这是去哪儿?”
王安然神秘兮兮地笑道:“先买点吃的,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明没有追问,心想既然对方有安排,那他也乐得当个不发表任何意见只享受服务的废物。
王安然路过披萨店时下车买了些快餐和水塞到后座,然后驱车上了国道,在国道开了二十多分钟后,拐进了一条村庄路,村庄路虽然细窄又长,但绵延得距离倒不短,足足穿过了四五个村庄后才在尽头拐进了一条相对较宽些的路。
不过,不同于村庄路两旁密麻的院落,这条新路在开进去的那一瞬间视野一下子开阔了百倍!
“这里是?”楚明挺直脊背,打开半截车窗朝外眺。
“黄河大堤。”王安然笑着回。
夏日里,烈日炎炎,这条被称为“黄河大堤”的傍河路像铺在高高的山脊上一样,两侧栽了密集的杨树,杨树后面便是急转直下的急坡了,坡上满是青草和野花,时不时还能看到在此放羊休憩的大爷。急坡放缓后是大片的杨树林,绿油油的枝叶在酷暑天气里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微风一吹,像波浪一样,伴随着树叶晃动的沙沙声一层又一层。
王安然将车停在休憩区,手拎外卖的袋子,领着楚明往大堤下的草坡走去,边走边指着杨树林外侧那条土黄土黄的河道对楚明说:“那就是黄河。”
楚明定下脚步,视线远远扫过安然手指的方向,视线里的河水泛着浑浊的黄,河面上偶有一两艘运沙船经过,动作显得缓慢又厚重。
王安然就着自己仅有的知识和记忆介绍道:“黄河河床很高,一旦发水就是灾难性质的,所以政府就修了这座大堤,”他张开胳膊,闭着眼睛对着黄河的方向摆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站在这里是不是同样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楚明点头:“来这里两年了,竟不知道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王安然选了一处杨树荫停下,将打包的袋子铺在草地上:“坐吧。心情好些了吗?”
王安然尽量让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
“如果你问的是昨晚的事的话,”楚明转头看向他,笑容比平时明媚了许多,“答案是「yes」。”
楚明的答案让王安然心里暗爽了一下,他将披萨盒打开,拿了一块递给他:“所以啊,人要常出来走走才能开心嘛。听小叶说你平时是生活范围只是面包店、家、烘焙市场,你要再这样下去小心得抑郁症哦。”
俩人都没吃午饭,肚子早就饿了,尤其是一觉睡到11点的王安然,更是恨不得一个人单吞整张披萨。
楚明边吃边解释:“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
王安然及时卖乖:“我这不就出现了咩。虽然你总不愿说你为什么会来这儿,但没关系,反正我一百个开心的!”
“安然我问你个问题,”得到王安然的允许后,楚明继续道:“你一向对人这么热情吗?”
“怎么可能,我这么缠着你主要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王安然认真,“试想一下,你曾经有这么一个偶像,对方大学毕业后就消失在了你生活中,当你以为你再也没机会见到他时,忽然有一天他竟然出现在了你从未想象过的地方……你会是什么感觉?”
楚明顺着王安然的描绘尝试换位思考,在心里对号入座了某个人,然后认可地点了点头:“应该会……比较惊喜吧。”
“Bingo!这就是我对你的反应。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开始时的冷淡的确也有点打击到了我,让我感觉自己像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似得。”
“所以,送酒的点子真是潘晖给你出的?”
王安然窘迫:“是、是啊。”
“对不起安然,我只是有点慢热。”
王安然爽朗地摆摆手:“没关系啦。”
楚明顺势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目及处湛蓝色的天空里此时正飘着几朵巨大的如棉花糖般的云朵,微风不厉,云朵游得很缓慢,强烈的光想迫使楚明微眯起眼睛,然而随着耳旁枝叶的沙沙声和书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楚明的眼皮越来越困,直到王安然的聒噪话声在耳旁渐渐稀微,意识终于彻底消散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楚明才被河堤路上的汽车喇叭声吵醒,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微微泛红的天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上一秒还在看棉花糖,下一秒棉花糖就被晒化了似得。
“你醒了?”王安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楚明急忙看向身边。
“傻了?”王安然张着胳膊神了个懒腰,“刚还在纠结要不要去车里给你拿件衣服盖上呢。”
楚明茫然问道:“我睡了多久?”
王安然朝前努努下巴,大河尽头的太阳已然有了疲态,红彤彤地,照了人满脸都是橘黄色:“差不多3小时吧。”
楚明一惊,身体立刻坐直。
“怎么了?耽误你什么事了吗?”
楚明半天才摇摇头:“没有,就是惊讶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王安然给他安了个理由:“应该是起了大早送蛋糕的缘故吧,”他站起身把身边早已收拾好的垃圾拎到手里,另一只手伸到楚明面前,“走吧,咱们回。”
楚明看着眼前的手掌,犹豫了一下。
还没等他完全抬手,王安然就上前一把捉住,用力将楚明从地上薅了起来,又顺手帮他打掉了衣服上的草屑。
楚明略有些不适,垂着眼睛躲开了一点点缝隙。
“你还要回店里吗?”王安然边走边问。
楚明瞟过视线,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王安然后,心里刚刚那丝不适瞬间便散去了。
是啊,他在心里思索道:安然和我不是一类人,自然没什么特殊反应,至于我心里的那点子别扭,不过是我自己的不正常表现而已吧。
路过垃圾箱时,王安然将披萨盒子扔进去说道:“面包房里要是还有事,我就先送你去店里,不然咱们就直接回家,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就当做你昨晚收留酒鬼的感谢。”
“你不用回家看看你爸爸?他今天喝高了。”
“家里我妈我妹都在,用不到我,走,回你家。”王安然直接下定论。
楚明也没反对,毕竟……王安然做的饭还是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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