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出了件奇葩事,牵连了两个颇有名声的医馆,并四户有名有姓的人家。搭着清查安南叛党的风,让城中百姓多了往来谈资。
“欸,听说了没?回春堂的苏姑娘又摊上事了!”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我刚从衙门回来,是济世堂的林娘子出事了!”
“是林娘子伙同齐大郎陷害苏姑娘呢,你们都搞错了。我打从齐家退亲就凑过去看的,嘿,也不知道林家怎么会掺和到里面,难道是为了白延琅?”
“苏家这事一件接一件,要我说,苏夫人该找个庙拜拜了。搞不好是沾了晦气,冲撞了什么东西呢。”
“也是哈,从苏郎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家就没安稳过。苏姑娘落水,白延琅争医馆,找不到坐诊大夫,官差上门搜查,一直到这次林齐两人栽赃。啧啧啧,真不容易,一般小娘子早就垮了,哪里撑得住。”
“哈哈,一般小娘子也接不了家业,你放眼整个京城,有哪家独女日子过得和苏姑娘似的?女户哪是那么好当家的!”
“可不是,要不怎么家家户户都求神拜佛生男丁呢。女人啊,就是有本事,是非也多……”
街上三三两两凑成堆的人散去,空余夏日蝉声声嘶力竭喊着“知了知了”。
苏颜妍手掐一把团扇,鹅黄薄衫搭配同色罗裙,嫩的如同颤巍巍刚出水的芙蓉,半倚半靠在胡椅上。
苏夫人坐在她左侧,隔着方桌,蹙着眉头,两条柳眉细细弯弯,衬得眼睛欲语还休。
苏颜妍小幅度摇动着团扇,恨不得把热空气,连同苏夫人推荐的相亲对象甲乙丙丁,一起全部扇出去。
自从了结齐、林陷害案件后,她就着手准备改革回春堂。
传统医馆改成专科医馆,是一件繁琐且耗费脑子的事情。天本来就热,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回家里歇歇,还被苏夫人堵住,试图让她相亲。
前脚刚有小桃定亲的悲催遭遇,苏夫人怎么敢放心让她去找对象的啊?
当真不怕遇人不淑吗?
女孩子青春年少,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哪能把心思放到儿女情长上嘛!
苏夫人往日的柔弱依从,现在全数变成了坚韧的绳索:“妍娘,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男子,家中我都一一了解过,你先去试试看一看。咱们也不是立刻就定下,可以先选着,处着不错再定下啊。”
“娘!我这会儿忙着呢,医馆多少事等着我安排,哪里就非得现在去见他们。等我把医馆改革的事情理顺了再说吧。”苏颜妍脸上写满了拒绝:“我不要去,让他们走开啦。”
“你这孩子,真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苏夫人叹了口气,起身踱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十九啦,医馆放在那里,什么时候改都随你,你的花期可不等人。现在不着急找人家,后面成了老姑娘,想找都找不到啦。”
“老姑娘怎么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啊。”苏颜妍抱着苏夫人的一条胳膊,也不嫌热了,粘牙糖一样贴在她身上:“娘,你听我的,先别管什么相看了。你说我把医馆改成牙科专属,专门教授有心学习的人,推广科学知识,咱们医馆日后也是岐黄谷那样让人向往的地方,是不是非常有成就感?”
苏夫人无奈:“娘哪里懂得什么课什么学,当时让你顶门立户撑家业,真不知是对是错。你不想去相看,那便不去。就是可惜这些好人家,他们不会一直等着你。若是日后你后悔,娘可没办法给你再找回来。”
她到底没忍心逼迫自己的独女,这些时日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她自己不同意,谁来也没用。
她改口说其他的话题:“娘在家里,收到一封老家的信。信里说,你表叔家小郎君,要上京来求学呢。等他们到了城里,少不得来医馆拜访。”
苏颜妍惊诧道:“我怎么不知道老家还有表叔?咱们家老家还有亲戚吗?”
她怎么记得之前旁敲侧击打听过,爹娘两边都没啥亲族来着,所以她一个独女才被白延琅压制的艰难,差点挂掉,家产都被抢走。
苏夫人点头:“我和你爹岐黄谷山下一呆十多年,来京城定居也有一十九年。老家长久不走动,确实没什么亲人了。这次来的,是当年同村相好不错的人家。与我们实际没有血缘关系,你称一声表叔,也就算多个帮衬了。”
“如果他家小郎君真能学成考中,你也多个人脉靠山。等他们来家里,你记得回来见一见,不要失了礼数。”
“好,听娘的。现在,我可以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吗?好累哦。”苏颜妍瞬间蔫成暴晒过后的禾苗,耷拉着脑袋,准备躺平。
苏夫人满是怜爱地看着她,陪着她到卧室,帮她铺整床榻,仿佛女儿又变成了幼时模样,她们母女两人,形影不离。
“睡吧,好孩子。”苏夫人接过团扇,替她一下下扇着风:“娘这会儿,都听你的。”
团扇的风一下又一下,令人舒服,焦躁尽数散去。苏颜妍精神力渐渐涣散,沉沉进入梦乡。
夏日小憩,哪怕只有一小会儿,都能让身体重新充满力量。苏颜妍将手浸入凉水,鞠起一捧,弯腰轻拍在脸上。
行程计划了然于胸,她擦干水渍,感觉大脑恢复清醒。她抱起计划书,顶着烈日来到回春堂。
医馆里,小桃已经到了,正趴在桌子上,专注认真看着记录的工具清单。
萧景琮在隔间茶几独坐,他悠哉斟了一盏清茶,时不时喝一口。
苏颜妍一身薄汗进屋,小桃看见她跳起来喊了句“苏姑娘”,就要化身小尾巴跟在她身后。
苏颜妍赶忙制止,把手中的计划书递给她,说道:“小桃,医馆改革的方案书,你打开看看能不能懂。如果你看着没问题,我就找人安排了。”
“哦。”小桃接过簿册,翻开,专注地看。
她现在已经在慢慢学习认识常用字,能对照着图案读懂苏颜妍手写的大半内容。
打发走小桃,还有个更黏人的萧景琮。
“离开那么久,中午睡太长时间晚上会不会睡不着?我们晚上要不要出门去继续逛逛?”
“我出去玩一趟,回家立刻被我娘堵住。有时间消遣就有时间相亲,饶了我吧,我真不想现在去见那些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男人。”苏颜妍头大,越过他去翻找备用衣袍。
她背着身,没看到身后听到她话的萧景琮黑下去的脸。
萧景琮捏得手中折扇几欲断裂,口中的话语保持稳定的平静无波澜:“哦?你要开始相亲了?苏夫人给你准备了多少人选?”
“天哪大哥,你倒是听听我的话,别从里面断章取义。我这会儿要忙医馆,没时间去相亲,已经推了啊。相看人选这些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说吧。”苏颜妍翻了个白眼,幽幽地说完,抱着找到的备用男装走进内厅,关紧了门。
“有时间的时候回相看人选?那你不会有这种时间了……”萧景琮的表情轻淡冷漠,喃喃说道。他没戴面具,锐利的眉眼下,面部细微的情绪就像日光下的浮冰,化成水前仍旧闪着凌凌棱光。
“仲景…”苏颜妍喊了一声,隔着房门的声音是打断魔法的咒语,萧景琮瞬间恢复温雅表情。
他推门走进去,应声道:“我在。怎么了?”
屋内,苏颜妍摇身一变,成了俊俏的少年郎。
一身淡青外搭月白的长襟外袍,书生帽稳稳戴在头上,文质彬彬冲他拱手作揖。
萧景琮呆了呆,回过神一转脑子就知道她这是要干嘛:“你要女扮男装出门?”
“正确地说,是要伪装。仲景,帮我吧,我真的想乔装出门做调研。我娘不会拦着我出去,但她总担心我一个女娘在外面,会影响日后找婆家。和她说不通,她的观念算是改不过来啦。”苏颜妍眼睛亮亮,拜托道:“我记得你说过,制作你戴的面具的那位大佬,现在已经到了京城对吧?可不可以……”
她俏生生的像朵玉兰花,萧景琮无法拒绝。
他想起大哥被管得死死的模样,打了个寒颤,醒过神来:“就算你想要学易容,这会儿也没时间速成。你想要苏夫人不担心,我有另外的法子。”
“啊!”苏颜妍失望的叹气,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然后她又好奇:“你有什么法子?我娘可不是钱婆子那些人,你那套威胁恐吓的手段可不能用哦。”
“我怎么会去恐吓你的长辈?”萧景琮抖抖衣摆,顺势坐在她身边,道:“苏夫人想让你相亲,想必只是相看人选,并不是马上催你成亲。你可以找个挡箭牌顶在身前,应付一下她。”
苏颜妍喷笑:“你这叫什么鬼主意,我找个人假装情投意合,让我娘别再忙活?到哪里去找人?家世、财产、品貌,合适的还能陪我演戏?我还不如做法请老天爷给我来个天降男友呢。”
她笑了一会儿,抬眼就见萧景琮依旧气定神闲,她直起腰,狐疑道:“卖什么关子,真有人选?快点说呀!”
萧景琮折扇竖起,扇尖指向他自己,点了点:“去去不才,正是在下。”
“你?”苏颜妍花容失色道:“你不会开玩笑吧?你真要玩这么大?你家里人能同意?”
“我认真的,我能自己做主。有我在,不会有人的条件能越过我,我可以陪你做任何事。”萧景琮语气轻,语调慢,话却一字一字充满坚定力量:“你不喜欢,有我挡着,我还可以帮你隐瞒,找各种借口,没有任何人能比我做的更好……”
苏颜妍怔怔看向他,在他浅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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