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娜和姐妹会成员们闲适地坐在纯白沙发上优雅聊天，苏珊亦在其中，她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享受众人追捧。
“你背上有字。”身后传来一声好心提醒，林时回身，是身穿驼色休闲装的艾维斯。
“我知道，谢谢。”
“论坛上的帖子，是真的吗？”艾维斯的眼中闪烁着怀疑的光芒，问出这句话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有些困难。
“不是。”没想到连艾维斯也会关注八卦，林时总以为他比自己还要忙碌。
“为什么不澄清？”
“马上就有结果。”林时微笑着朝他挥手告别，像翩蝶点掠过花丛，转眼没入人群。
艾维斯若有所思，点进帖子，翻查到林时的回复。
“谣言止于智者，楼主在捏造事实，证据今晚上传。”
——
苏珊从来没有如此受过追捧，所有人都想跟她交谈，即便她们只是想打听八卦，但她无疑是今晚除西安娜之外最受欢迎的聊天对象。
这让她今晚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往日不太对付的成员之一举着酒杯来到她身边，苏珊婊婊地说：“亲爱的，还以为你今晚没来呢，刚才不会是躲在角落一个人喝闷酒吧？”
来人亮出手机页面，满脸看好戏的神色：“希望待会你还笑得出来。”
苏珊看清屏幕，脸上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
脑袋“嗡”的一下，她霎时间想起一件虽然感觉不对劲，但却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事。
篮球馆的后门那里，好像安装着监控摄像头。
——
林时靠在贴着“水管损坏，请勿使用”的卫生间门外，等着山来就我。
果不其然，在回帖发出去十五分钟之内，苏珊便满脸焦急地出现在她眼前。
看见林时，苏珊的嘴唇嗫嚅两下，又怨恨又心虚地压低声音问：“你有什么证据？我告诉你，你别想糊弄我。”
过路人群看见最近正热的狗血八卦当事人，哪有不兴奋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进去谈吧。”林时拉开洗手间门。
苏珊注意到周围，迫不及待地走进去。
“这里昨天还好好的……”苏珊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句，又想起正事要紧，“就算你真的有证据，也不能那么做。”
林时锁好门，被对方命令的态度惹得不太愉快：“为什么？”
“我和姐妹们不会放过你的。”苏珊环抱手臂，俯视林时，用强横掩盖心虚。
“不见得，”林时靠在墙上，心态要放松得多，“应该是先追究你说谎骗她们吧？”
苏珊虽然嘴硬，但心里清楚林时说的没错。
故意伤害林时、利用朋友、颠倒黑白操控舆论……真相大白后，姐妹会的人将怎么看待她？西安娜肯定会把她除名的。
被姐妹会除名，那简直是比退学还要可怕的惩罚！
苏珊再也支撑不住，一改方才的傲慢之色，低下头，妥协道：“你提条件吧。”
“先报销医药费。”林时伸手，期待地看着对方。
这可是她无论如何都要选择这一报复计划最重要的原因。
从钱包抽出两张百元大钞，苏珊不情不愿地将其搁在林时绷着纱布的掌心。
林时没有抽回手。
苏珊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动动嘴唇，勉强把脏话吞回去，没好气地又放上一张。
“还有，帮我澄清谣言。可以说是你不小心推的，我没有插足你和安塔纳斯的感情，一切都是误会。”林时美滋滋地收下“补偿”，立马抛出第二个条件。
谁知苏珊一听就急了：“不行，我说是你勾引的安塔纳斯，现在突然反口她们也不是傻子！”
“是我逼你说的吗？”林时静静看她，“如果你没有下场搅局，本不会有这样的隐患，是你想借机报复所以编造事实，我是无辜的。”
“对不起……对不起……”苏珊心理防线崩溃，不是因为愧疚，而是知道不论如何，林时都不可能将事情轻易揭过，而即便是可以预见的最小后果也是她不愿承受的，“求你别这么对我……”
苏珊哭的很厉害，好像被污蔑的人是她一样。
林时无动于衷。
如果证据发出来，不说以后，苏珊都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有脸走出门去。
即便再不情愿，她也必须选择对自己损害最小的方法。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苏珊底气不足地问。
“除了相信我，你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吧？”林时想装一下恶人，不过功力不足，看见苏珊又开始淌泪，一张脸变成了调色盘，还是补了一句，“能复制传输的东西删除也没用，我发你一条信息，承认视频是合成，怎么样？”
“好。”生怕林时反悔，苏珊一口答应。
套好词，两人在论坛另开一贴。大概就是苏珊对林时和队员的正常交流产生了误会，现在误会解开，请同学们停止造谣。
又一起联系论坛管理员，要求把澄清帖挂在首页一月，任何其他涉及两位当事人的造谣帖都请作删除处理。
解决完一切，苏珊一刻也不愿多待。
确认她走远，林时拉开浴帘，爱斯放肆大笑着跳出来。
“哈哈哈……能看见苏珊吃瘪是我这学期最快乐的事，真痛快！”爱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刚才沟通的全程录音发给她，“有后手在，也不怕她再有什么小动作。”
本该是社交盛会的场合，一传十十传百，短短时间内，几乎所有学生都低头看起了手机。
八卦在人们口中传播，它是不是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娱乐了大众。
——
爱斯帮忙找来一件衬衫，厕所却全部有人，林时只好拿着去兄弟会别墅那边。
今晚的派对场地包含两座别墅，她过去倒不至于很奇怪。
兄弟会别墅的建筑和装修风格极尽简洁，室内使用深色调居多。大厅靠墙建起一排排的展示柜，上面摆着会员们的荣誉和难得一见的收藏品，论起豪华奢侈来倒和姐妹会不相上下。
她跑了三层都有人，最后在楼顶才找到一间空着的盥洗室。
换好衣服出来，在经过某个房间时，林时冷不防被里面伸出的一只手给拽了进去。
室内昏暗，只有窗外的星星散发着微弱光芒。
门被关上，一张大手在她腰际扶了一下，随后松开。
林时从害怕和慌乱中迅速镇静下来，轻笑：“罗伊，为什么不开灯？”
“你怎么知道是我？”罗伊盯着她眼中反射的星光，意识有瞬间恍惚。
“手上的茧。”他掌心擦过手背时，她便确定了。
“开灯会有人过来打扰。”罗伊知道他应该后退，但是脚却像黏在了地毯上。
“不能锁门吗？”
听到她天真的问话，罗伊哼笑出声：“你不懂。”
林时不同他计较言语得失，把音频发给他：“事情完满解决。”
黑暗中，女孩眼中倒映出璀璨星光，用轻柔的声音织成一张令人深陷其中的捕网，难以挣脱。
罗伊喉头紧滚，抬手按开灯，让光明驱走滋生陌生情绪的黑暗。
灯光大亮，她盈盈含笑的，如水露般的面庞映入眼中。
那股情绪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明显。
罗伊深吸一口气，单手扯着领带，烦躁地训道：“不付出代价，就不会懂得悔改。你以为心慈手软能有好报？”
“可是她哭得和《鬼影迷踪》里的女鬼一样，”林时摸着脸颊，为难地说，“特别可怕。”
罗伊看着她，好像想要一直探究到她心灵深处，“为什么不生气？”
被这么一问，林时倒有点恍惚。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即便是明知她被不公平对待的母亲，也总是叫她退让。
林时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我也曾满怀愤懑，但是那对我来说毫无益处，你不懂我为什么要选择忍受，答案是，我不得不忍受。”
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和别人——尤其是地位悬殊的人吐露心声，但那晚他困兽般求助的一幕闪过脑海，林时不知道能不能为他答惑，倘若能，也算是她给予的微不足道的回报吧。
说完，林时注意到罗伊瞳色深湛，面色复杂，像荒漠上落单的狮子看见同类，又像面对着知晓自己弱点的敌人。
“罗伊？你在吗？”有人敲响房门，是女生的声音。
听到动静的一瞬间，他所有的表情散去，只剩下浓浓的不耐烦，林时这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闭灯。
西安娜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她露出迷人的微笑，举了举手中酒杯：“特意挤出空档来参加聚会？怎么闷在屋子里？”
“有事？”罗伊走出房间，反手将门掩合，禁止打扰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千辛万苦来到你面前，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西安娜脚上红色的细高跟点了点地面。
罗伊面无表情地抬眼：“有人，不方便。”
西安娜颤了颤眼睫，做出一副通情达理的表情：“那改天吧。”
回应她的，是罗伊转身回房的背影，和将她拒之门外的冷漠。
或许是太累，或许是喝了点不知度数高低的酒，林时越来越困倦，本打算闭目养神，可意识却一去不复返。
罗伊来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被黑发遮住大半，阖上了无辜的鹿眼，眼下淡淡青色，是经常熬夜留下的痕迹。唇瓣微启，像在呓语，却细听无声。
抱她起来时，怀中人无意识地贴近，额头抵上他的心口。
罗伊把她放在床侧，她立刻蜷缩成一团，相当没有安全感的睡相。
几张卷成卷的纸钞从林时裤子的口袋里冒头出来，罗伊突然笑了一下：“说到底，我和你没什么区别。”
草坪上的男男女女嬉笑怒骂、放浪形骸。罗伊站在洒满月光的阳台上，一人沉默地抽着烟。
脑中纷乱的杂念随蓝色烟雾飘散后，他转身看着安静熟睡的林时，脑子里第一个冒上来的念头居然是——她今晚一定没来得及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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