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她明明在大雨天窝在帐篷里睡觉，怎么会听到艾维斯的声音。
“时，我快被淋透了。”艾维斯听起来很可怜。
她赶紧拉开帐篷，艾维斯弓着腰钻进来，头发不断滴落雨水。
“你……”看他这副模样，林时把疑问咽了回去，找出折叠床让他休息。
“我把收纳箱带来了，里面有毛巾，你帮我拿一下。”艾维斯太高，在帐篷里站不直，他坚持把头发和双手擦干净才肯坐下来。
“冷吗？”林时把黑色营地灯挂在篷顶，问话的功夫，林时看见艾维斯已经把冲锋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速干T恤，虽然没有湿透，但水渍黏在皮肤上，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她若无其事地坐回折叠椅，盯着头顶的营地灯发呆。
“有点，你呢？”
“我不冷。”林时说完就打了个喷嚏，她欲盖弥彰地解释，“蚊虫挺多的。”
“吃点东西吧。”
艾维斯从收纳箱拿出卡式炉和锅具，轻笑：“可惜只有方便面。”
昏黄的营地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影不时遮挡，林时看见他高挺鼻梁下形状好看的双唇浅弯着，心情好像很不错。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过来？”她问。
“帮我一把。”艾维斯把折叠桌抬出来，帐篷里放不下这么多东西，林时把椅子收了起来。
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好像沉闷的鼓点，两人在狭小的帐篷里倒腾出一身汗。
眼看泡面入锅，艾维斯才回答她：“车上座位不够，玛丽开车带他们先回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林时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任谁也不会赶艾维斯下车，怎么想都说不通。
腾腾热气从锅盖里冒出来，林时和艾维斯并排坐在折叠床上，一时无言。
仅有的几句交流只不过是“熟了吗”“还没有”。
煮好后，林时把面拨到两个碗里，给他多一些，自己少一些，沉默地分吃完，外面天色暗下来。
“雨还没停，路不好走，可能要在这呆一夜。”艾维斯把餐具收进箱子里，动作很利索，不像是一般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只有一张床，晚上怎么休息？
“我找点东西在地上铺一铺凑合一晚。”林时提议。
“这么大的雨，身体受不了。”艾维斯不赞同，他掸出张信封睡袋，展开做被子，自己披在肩上一半，撑开臂弯露出一人的坐空，姿势分明是在邀请她坐过来，“将就一晚吧。”
这……
算了，情况特殊，别想那么多了。林时闭了下眼，安慰着自己，低头钻入被中，把自己拢起来。
艾维斯起身把营地灯调到最低档：“忘记什么时候充的电，省着点用保险。”
帐篷里更暗，林时顺着他的动作向上看，和他的眼神对个正着。
对方弯了弯眼睛，笑得十分好看。
他再坐回来的时候，多半被子都让给了她。
“困吗？”
林时摇头，其实是有点困的，但现在肯定睡不着。
“转移下注意力，来玩牌吧。”艾维斯变魔术一样从箱子里摸出牌和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林时做出对游戏很感兴趣的样子，希望能借此冲散尴尬的气氛。
“真心话的题目。”
“输赢怎么定？”
“比大小？”艾维斯询问她的意见。
越简单越好，她没什么异议。
艾维斯示意她先抽取，林时翻开一张黑桃K。
他挑了挑眉，感慨了一句她的好运，自己抽了张红桃A：“我输了。”
抽完真心话卡片，林时看见艾维斯极轻微地蹙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亮明的卡片上写着：和前女友第一次接吻在哪里（需具体地点）。
还不如不玩，林时心中吐槽。那边一直沉默，她适时说：“你抽下一张吧。”
“既然游戏开始就要认真对待，待会你也要实话实说。”艾维斯把卡片丢回牌堆，声音轻地像在呢喃，“在我房间。”
这个答案实在引人浮想联翩，林时赶紧开启了下一局。
“方块10。”林时道。
“红桃3。”艾维斯淡淡笑了一下，“看来今晚我运气不太好。”
真心话卡牌是：赢家向输家提问一个问题，输家必须回答。
林时犯难，她有想问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问出口。
艾维斯见她犹豫，鼓励道：“没关系，什么都可以问。”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林时试探。
艾维斯被吊足了胃口，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真的。”
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林时才终于问道：“来的那天路上，玛丽小姐提过罗伊王子的‘那些事’是指什么？”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艾维斯，试图从他的脸色分辨这是不是个禁忌话题。
没有等来回答，却被艾维斯盯住。他的声音温柔到极致，像在蛊惑伊甸园的夏娃：“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它和今晚还有你我都没有关系。”
“玛丽小姐询问我有没有进SBC的打算……”她词不达意地解释着，“我随便问问的，不方便就算了。”
她看见艾维斯收起了笑容，右手不断玩着手中牌张，就在她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时，他开了口：“传闻说罗伊的生母不是卡克利王妃，而是王室的一位宫女。”
林时本能地否认：“这太荒谬了。”
“塞蒂亚俗语说‘杀人瞒得住，偷情藏不住’，这在我们阶层并不是秘密。”艾维斯的话语异常冰冷。
罗伊……所以他才没办法转学，整个青春都要忍受被全校霸凌的痛苦。
林时怔神片刻，被已经恢复如常的艾维斯提醒抽牌。
又玩了几轮，彼此有输有赢，两人说好玩完最后一把就去休息。
黑桃4对上艾维斯的红桃J，林时输了。
等看清卡片上的问题，她轻松地笑了出来。
“是什么？”艾维斯感兴趣地问。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了一起，无意中的多次碰触，让林时脱了敏。
她一边笑着把牌摊开，一边回答道：“我的答案是：没有。”
牌上写着：在场玩家中有没有你的心上人。
——
林时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安塔纳斯被满身是伤的罗伊按在地上殴打，却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林时想高声提醒却无奈发不出声音，刀狠狠刺入罗伊的心脏，突然所有的场景和人物全都消失，只剩下仰面躺在血泊中的罗伊，他蓝色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
“罗伊……罗伊……”
林时醒过来发现自己盖着被子躺在折叠床上，桌子被收了起来，艾维斯坐在一臂远的椅子上，正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缓慢移动着目光去寻找手机，艾维斯从收纳箱里拿出来放到她手心，指尖相触，他的手指冰凉。
手机屏幕上显示4:23，还有罗伊半夜发来的几条消息。
“你休息一会儿吧。”她从温暖的被中出来，套上鞋跺了跺脚，没有在脑海中搜寻到自己脱鞋的记忆。
“管家半小时后到。”艾维斯拉开帐篷门，林时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两个人一起整理收纳露营工具，林时刚醒精神不好，不太想说话，艾维斯也异常寡言。
坐到管家开来接他们的车里，舒适的坐垫，暖和的空调，让林时再度昏昏欲睡，她靠向窗外，眼皮开始打架。
“你和罗伊很熟？”艾维斯突然开口问。
林时强打精神，回头看他：“不，只是在篮球队偶尔见面。”
“游戏已经结束了。”他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林时不知道怎么接。
“有人说塞蒂亚的王室是国家象征，也有人说他们是税收蛀虫，作为外国人，时，你怎么看？”艾维斯闲聊般问。
她笑：“我对与我无关的事一般没什么想法。”
艾维斯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把后座的灯光打开，说：“车上睡不舒服，回去再休息吧。”
道理不假，林时揉了揉眼睛，慢慢和他谈着学校的事，但思绪却总是飘到那栋房子上去。
“那片地是哪个王室成员的私产？”林时冷不丁问。
刚才还很和谐的聊天氛围骤然改变，艾维斯开始惜字如金：“卡克利亲王。”
“为什么突然要卖地呢？”
“时，王室其实是个卑劣的家族，你最好与他们保持距离。”艾维斯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因过于礼貌而若隐若现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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