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若康一点一点地放开捏着蓝士鼻子的手指,略为僵硬地拉开了一寸距离抿了一下嘴,扯出一个笑容来,“你、你醒啦。”
蓝士神色微妙,石若康猛地撑起身体,别过头用手背猛擦嘴。
可以说,蓝士诞生至今,第一次被别人对他做出这么亲昵的接触,他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有特别的触感,那是属于凡人的体温与柔软。
石若康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猛搓手臂:我去啊!蓝大爷你别做这么恶心的动作行不行!别让我觉得自己被回味了啊!
两人再次眼神相接,石若康强作镇定,“我、我给你急救了啊,你可不能赖我无礼。”
不等蓝士开口说话,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和耳朵滑了下来。
这下,真的大条了。石若康的反应自不必说,蓝士却一改往日对此事的迷茫,说道:“老夫已然知道什么回事了,小子别慌。那边的凡人,带我们回你宿舍。”
到了宿舍,蓝士走到阳台,扫视一圈,拿起了一个塑料盆。他对石若康说:“布包。”
石若康解下系在腰间的布包,蓝士接过打开,石若康凑过去认真打量起来,“这块方形的石头是磨刀石吧。”像维他奶那么大,拿在身上也不觉得很重。
另外两样比较好懂,一个是鬼怪电影里常见的招魂铃,另一样是蓝士动不动就拿出来洒两把的黄纸。前者通体银白,后者厚厚四叠。
蓝士交代宿舍老大打电话给李小明,让他过来学校;另一边抓住了石若康的手,拿起了放在洗漱台边上的水果刀
“蓝大哥你想做什么。”
“忍一忍。”
啊?忍?忍什么?
石若康拇指一痛,低头一看,左手的拇指被割了一道口子,血滴落在黄纸上。原来指的是这个啊,又不是多疼,有什么好忍的。石若康挠了挠手臂,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血滴过四叠黄纸的边角。等纸的角上都沾了血,蓝士拉起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石若康头皮一炸,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放、放手!”
蓝士拉出手指,还舔了一下,略带不满道:“不是让你忍一忍了吗。”
我去!敢情你要我忍的是被人吃豆腐啊?!
抽回手指,伤口消失了。石若康在自己衣服上蹭了几下,背起手继续凑过去看。
蓝士拿了洗漱台下的一个塑料盆,应该是这个宿舍的人用来洗澡洗衣服的,他吹了一下,把沾血的黄纸一一铺在里面。准备好之后,他用同一把刀在自己两边手上狠狠划出了近十道伤口。他放下刀双手握拳,任由黑色的血顺着手臂流进盆里。黑血碰到黄纸发出嘶的声音,扬起的黑气在盆口处被透明的东西挡了下来,相触的瞬间似乎有细微的电花噼啪闪过。
石若康因为过于惊讶愣了很久,定神忙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蓝士对他扬下巴,“帮老夫再割两道。”
“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老夫体内阴气过重,必须放出部分。”
石若康霸占着小刀,把事情问了个清楚明白。蓝大爷的身体状况总算明了。吐血是因为阴气囤积过多,刚才在体育馆,也是因为他的身体自动把阴气全都“吃”了,才会导致短暂昏迷。
“你不是鬼神吗,怎么会被阴气伤害。”石若康认命地在蓝士的手臂上割了两下。从小就是好市民的他第一次割人,刀子还有点拿不稳,唯有拼命想象那是鸡腿,切吧切吧易熟。
蓝士皱眉使劲,让血流得更快,“正因老夫是鬼神,生而与阴气邪气亲近,身体会自发吸纳吞食阴气,这次凡间被阴气侵入,老夫便也被迫吞食了过多阴气。”
石若康了然,所以蓝大爷的辨鬼本能像小狗的嗅觉一样?灵敏的本能因为气味过于强烈反而失灵。他憋住了笑。那吐血不就像小猫吐毛球了么,吃多了毛消化不了所以要定期吐出去,真的太像了。原来蓝大爷也是个萌物,大萌物。
这么一想他就轻松了些,说:“只要放出吃撑了的气就好了。”
蓝士回答:“放出或者用阳气中和,但老夫体内阴气数目庞大,如今放出这一点,约摸可以撑几天。”
石若康好不容易放下的担心瞬间又沉重起来。一个人吃撑了,天天撑,吐不完拉不完,那得多受罪,说不定会出事……“不想了,我们撑过一天算一天,迟早有办法的。你刚才用我的血,是不是因为我的血阳气重?”
“你的阳气不重,但因为有锁匠的血统,能束缚部分阴气。”蓝士道,“老夫便用你的气与血,引导阴气离开体内。”
“那再用点也没事啊,我不在乎那么点血。”
“你身体与魂魄都比一般人虚弱,今日这些血量,已是极限。”说着,蓝士收起手,舔了两个来回,瞬间痊愈。
转观脸盆,黑色的血满满一盆,奇怪的是,脸盆没有穿孔,血的水平面却逐寸下降,到最后,脸盆只剩下底层黑色的纸。纸张变得像铁片一样又硬又重,相互间拼凑成了一个盆的形状。蓝士让石若康找来打火机,在阳台烧了。最后烧升一根黑褐色的东西。
蓝士捡起那长薄型的东西,一巴掌拍向那个塑料脸盆,脸盆碎成斎粉,随流水冲进了下水道。
走进宿舍,蓝士问到那个脸盆的主人的床位,掏出一颗金豆豆放在了桌面上。石若康默默抓住他的手,拉回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几张钱替换上去。
做完这些,李小明还没来。宿舍老大进来就说:“电话打不通,怎么办。”
蓝士把磨刀石拿到宿舍正中央,再把刚刚从余烬里见到的东西放上去,长度正合适。他用手对着它们,过了一会儿,那件东西便慢慢地褪去了脏污,露出原来的真面目来。
就是在体育馆里头时飞出来的那把小木刀!石若康心中惊讶。
磨刀石隐隐发亮,干冰似的的气体包裹小刀,片刻过后,小木刀光亮如新,深沉的紫褐色充分展现了它的厚重与质量。石若康用看的就知道,这把刀有重量,而且刀刃看上去锋利得异常,如果不是见过它木刺支棱时的破旧模样,单凭现在的品相,他肯定会误以为是某种金属打造的。
蓝士把磨刀石立了起来,小木刀紧贴着石块也站了起来,然后一个人影腾空出现。正是打电话找不着人的李小明。
石若康简直觉得脑子要不够用了,他猜过无数遍李小明可能的身份,但绝对无法想象他竟然不是人,是把刀!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求知欲,像炮弹似的吐出许多个问题:“你就是从鬼门逃出来的逃犯?李小红生魂离体就是你做的好事?李小红真的有哥哥吗你把他怎样了!小懒小树哪个和你是一伙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小明一副不服气的神气,他以为眼前的都是凡人,只不过懂点法术而已,他自信再过几分钟他就能挣脱这块古怪的磨刀石。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错了,这石块外面是石头,里面填充的竟然是和他同类的木头打造成的方块,这赫然就是他的天敌。
他愤恨地盯着眼前的人,蓝士。他的敏锐告诉他,这个男人才是最大的祸害。
蓝士用自己的行动验证了这个刀鬼的猜想,他做得不多,也不花俏,他托起磨刀石,念力一动,和正常人差不多高的刀鬼缩小了三分之一,他另一手便摁住了刀鬼的头。紧接着,他两手同时使力往中间压缩,只听得木头撕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最后一下子,彻底地断为两截。
这个画面的视觉冲击颇大,石若康差点忍不住别开视线。刀鬼还是人的模样,刚才那一下等于是强迫一个人反方向折起,不预留任何弧度,直接拦腰折断。而这个过程蓝士做得缓慢而残忍。
石若康甚至想要出声阻止——逼供也有各种方法的,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然而,当刀鬼把事情坦白之后,他觉得,对刀鬼用这手段,不冤。
磨刀石会把刀鬼修复,蓝士便一遍接着一遍地折,他冷静得几乎能用可怖来形容,石若康有点受不了,最终还是站远了两部。最后,在蓝士采取进一步措施之前,刀鬼终于吐出了真相。
他们终于知道要怎么做了。
蓝士把招魂铃塞给宿舍老大,同时拿走了那个被封印的篮球,“你找李小红一件贴身衣物,包起招魂铃,随我们上这栋楼的楼顶招魂。”
篮球里面的是李小红生魂中的其中一魂。生魂只是凡人习惯使用的笼统概念,一个人的魂分天地人三份,而篮球里的是主管李小红喜怒哀乐的地魂,其余两魂,据刀鬼的招供,天魂躲在宿舍区,人魂也就是命魂在小树手上。
到了楼顶。天台的门是锁着的,蓝士干脆利落地整个给拆了,石若康心疼地又放了几张钱在旁边。
屋顶上,天色比早上阴沉了不少,太阳被几团乌云挡住了,他们在一个昏暗的角落站定。
宿舍老大用李小红的睡衣虚虚地包住招魂铃,面朝北方,用蓝士教的方式边喊边摇铃。
招魂是要亲近的人尤其是血亲施行才有效果的。但是李小明不是真的哥哥,李小红独生也没什么哥哥姐姐,双亲更是不在本市,唯一能上阵的就只有宿舍老大了。谁都没十成十的把握成功,但他仍然愿意拼尽全力一试。
喊了将近一个小时,宿舍老大的嗓子哑掉,而不见阳光的堆放杂物的角落里,终于有一个人影浮现。
人影似乎很虚幻,虚虚实实,好半晌才凝固成形,而他,正是一身白衣的李小红——清爽如同烂漫少年时,他恬静地笑着,像春风中飘过的一缕柳絮。
宿舍老大想都不想就飞身抱去,却得了一怀空无。
蓝士见机伸手,迅速撕开黄纸把魂塞进了篮球里,白光一涨一缩,他再行封印。
宿舍老大急道:“小红这一魂没事吧?”
石若康代替又懒得开口的蓝大爷回答:“放心,这个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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