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道戏谑不羁的声音相反，房间里响起另一道平稳的声音：
“最近有很多传闻，谨慎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我们一直很小心啊，方助理，毕竟又没干出认错隐藏级怪谈这种离谱的事。”
屋内沉默了下，就连门外的伏宝昆都察觉到那一瞬间的剑拔弩张。
但很快，从里面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被称为贴身助理的男人站了起来，“我只是来转达江沉君的话而已，想怎么处理随你们。”
对方朝着大门走来，伏宝昆还没反应过来，沉重的阴沉木大门被倏地推开。
方助理看了伏宝昆一眼，似乎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说：“看来你有‘客人’，我就自己去巡视了。”
没想到一上来会撞见真少爷的贴身助理，幸好是伏宝昆从未见过。
对方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只是发间一双毛茸茸的兽耳揭示了非人的身份。
从总裁室传出一声：“好耶，那我就不陪啦。”
方助理为不可见皱了下眉，不属于人类的兽瞳散发着隐约光芒，犹豫了一瞬后，转身离开了。
与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相反，总裁室里光亮无比，三面都是巨大透明玻璃，折射出去的光线像是被吞没一样，看不见窗外任何景色。
唯有一个高大男人，懒散地坐在贵重而华丽的办公桌后。
一时间让伏宝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怪谈。
但很快，男人动作僵硬地抬头看向他，极度对称五官与空洞的眼睛，浑身上下充满了违和感。
伏宝昆想起门牌下的名字‘岳耳东’，道：
“岳总，打扰了，我是今天来报道的新秘书。”
岳总表情僵硬，越是平静越像个伪人。
“好久没有人能直接来十八层了。”
“我想我们应该会相处得很愉快，新秘书。”
他转而抱着胳膊而立，像是在看一个期待许久的玩具。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岳总知道他是谁了。
数年没有觉醒的征兆，伏宝昆虽然不常出门，但也知道怪谈中议论的声音不少。
没有能力的隐藏级怪谈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实力至上的怪物们不会接受自己臣服在一个废物手下。
“伏宝昆。”
报上姓名后，岳总从办公桌后滑到伏宝昆面前，脑袋歪到了九十度，就连身体也像软体动物一样弯成钩子。
“哎呀，这名字好熟啊！让我想想在哪里听过呢。”
岳总贴得极近，嘴角向两侧裂开，随时张开口就能把人脑袋咬下来一样。
离得越近，一股寒意与恶意袭来，天花板上吊灯都开始闪烁：
“之前有个假装自己是隐藏级怪谈的废物，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真是个恶心的名字。”
伏宝昆没有出声，寂静中，办公室灯光一灭，黑暗中却传来如同野兽暴躁的低吼声，紧接着便是滋啦滋啦金属在墙上飞快滑过。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挥舞带起的风夹杂着莫名的腥臭气。
几乎近在咫尺，伏宝昆发丝被风带了起来。
就在那个东西不断靠近时，从很远处传来了失控而害怕的尖叫声，伏宝昆没有听过这道声音，他猜可能是三人组里其中一个。
头顶的灯闪烁了几下，再次照亮整个房间。
岳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了对面那张办公椅上，但四周墙面比起刚才多了许多道裂痕。
双手交叠撑在桌面上，岳总一指另一张办公桌：“怎么干站着呀？你的位置在那。”
“放心，我还得过最佳雇主呢。”
伏宝昆早有预料会被认出来，只不过比他想象中的快太多了。
没想到双子塔的BOSS这么敌视自己，明明记得传闻中……
在岳总渗人注视下，伏宝昆坐到了工位上，还配置了一套老旧的电脑，光是启动就足足让他等了一分钟。
屏幕上除了办公软件，还有一张电子便签。
【代办事项：履行秘书指责，去检查一下十八层洗手间的镜子。】
镜子？
伏宝昆想起来，小圆不就在日记中画了一面镜子吗？
待办事项倒不急，伏宝昆把电脑里文件都翻了一遍，几乎所有创建与打开时间都是相同的。
岳总说的‘好久没有人能到十八层’，至少十年内都没有人直接来到过这一层。
“新秘书。”岳总忽然开口，敲了敲桌面，说：“该干什么不知道吗？我渴了。”
伏宝昆只好起身找水壶，水杯刚放在桌上，就被掀翻，水溅了他全身，岳总不耐烦道：“打发谁呢，去泡茶。”
这什么怪谈，怎么更像都市职场剧啊……
伏宝昆不知道这里怪谈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他出门去找茶水间，怕岳总又耍脾气泼他一身，还专门往滚烫茶水里兑了点凉白开。
“肩膀酸，唉，小伏，有点眼力见。”
面对岳总的无尽挑刺，伏宝昆慢慢抬手，然而刚一碰到岳总的肩，对方宛如被刺到一样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
岳总肩膀处皮肤迅速碎片似剥落，他捂着发黑的空洞，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那一瞬间像是有猛兽从肩上撕咬下一块肉。
他打量着伏宝昆，一向冷淡眉眼令他心生不悦，摆手道：“算了，这里用不上废物，滚去打扫卫生间。”
不知道岳总是不是知道电脑上的便签，伏宝昆哦了一声，说：“洗手间在哪呢？”
岳总不耐烦地指了下那扇沉重大门，墙纸都被滑得稀烂，唯独门完好无损。
“出门右拐，直走到尽头。”
他刚踏出门，取出之前齐钺交给他的日记，借着手机光找到了小圆画的镜子。
古朴、厚重的镜子，看起来与这栋现代风大楼格格不入。
娟秀字体在一旁写道：
【怎么办，‘我’会不会跑出来？】
伏宝昆往后翻了翻，发现小圆的笔迹就是从这一页之后，开始变得凌乱了起来。
而小圆是用油性笔写的，他拿近了一些，发现有些字被剐蹭的方向也不同。
应该是从右手写字变成了从左手写字。
他收好日记本，沿着墙往前走。
两侧玻璃内比刚才热闹了许多，玻璃上原以为是黑色污渍，却在他路过时悄然动了起来。
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很容易给人造成心理压力，而人又会在恐惧下无端放大想象力。
岳总在位置上，伤口一时不见好转，愤怒地通过监控看着缓步移动却面色平静的青年。
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在这个废物身上闻到了齐钺的味道！
借着手机灯光，伏宝昆站在洗手间门口，刚握上把手，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狞笑声。
“下一个就是你。”
小圆直播间里最后那行字再度跳出来，伏宝昆手一顿，稳住心神后才推开门。
卫生间里一片寂静，暗淡灯光比什么都看不见更加骇人，投射出的阴影千奇百怪。
地面湿滑，伏宝昆往里走时，想不发出声音都难。
伴随滴答、滴答的水声，他率先看向洗手台上的镜子。
一整块镜面倒影着自己的面容，角落上沾着一些污渍，但与日记里的完全不同。
他朝镜子走近了些，或许是打光的原因，镜中的自己面容并不真切。
——就像另一个人一样。
正当他准备退出去时，余光中，镜子一角有一块黑色污渍吸引了他注意力。
伏宝昆伸出手，那不是什么污渍，而是一张黑色卡片，与他在一楼找到的一样，只不过这张上面写着：人。
他刚拿起卡片，从隔间里再度传来狞笑声，门板被砸得哐哐响。
变化就在一瞬间，镜面爆裂开的同时，隔间被撞破，一个庞然大物一扫，几个隔间被铲平。
获得广阔空间的怪物长身而立，灯光下，那是一条巨大的蛇，蛇头处取而代之是人的上半身，死灰皮肤处肩膀留着空洞。
“嘶——”
阴冷的吐气声，橡胶般身体弯曲着，下一秒就直冲向伏宝昆。
反应迅速的伏宝昆转身就跑，刚一冲出卫生间门，潜伏在两侧玻璃内的怪物们也冲了出来。
青面獠牙的鬼怪们都想将他撕裂，伏宝昆俯身躲过攻击时，只听扑通一声，不远处一个人摔倒在地，两腿战战栗栗。
“吴庆？”
伏宝昆没想到他居然上来得这么快。
而吴庆已经被眼前一幕吓的失去神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路过他时，伏宝昆一伸手将他捞起来，说：“别愣着了，跑。”
吴庆被带着踉跄了几步，好在找到平衡，身后鬼怪发出低哑而兴奋的嘶吼，惊吓中发挥了无限潜力。
被无限拉长的走廊，追出来的大蛇横冲直撞但速度却越来越快。
他们不可能能跑过怪谈里的怪物们。
伏宝昆只是拿到一个‘人’字，为什么会忽然触发怪物们的躁动？
足有两三个人粗的蛇尾扫来，掀起玻璃渣滑过他俩的后背，伏宝昆忍住痛哼，吴庆却开始哭爹喊娘。
“前面有个通风口，你跟在我后面。”
楼层图上标记了各楼通风管道，伏宝昆凭着记忆停在狭窄入口处，双手抓着横杠，利用身形快速滑了进去。
吴庆紧随其后，动作慢了半拍，就在鬼怪冲过来前，伏宝昆反手抓着他的脚，两人借力往深处滑了不少。
不甘心鬼怪们在通风管道外吼叫，伏宝昆松了口气。
他慢慢顺着管道走，吴庆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出。
“蛇怪！你惹怒蛇怪了，你到底干了什么！”吴庆不由得怒吼，声音在管道中回荡，他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伏宝昆没有回答，楼层面积不大，管道应该也不会太长。
如他所料，他们爬行了不到三分钟，就找到了出口。
又回到茶水间了。
伏宝昆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缓慢地抿了一口，同样口干舌燥的吴庆见他没事，也咕噜咕噜灌了小半瓶。
“你们在一楼不是找到卡片了吗？”伏宝昆忽而开口，抬眸，眼神冰冷：“在哪。”
吴庆一顿，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伏宝昆摸了摸，从口袋里取出了另一张卡片，上面写的是：
歹。
“从‘歹’从‘人’。”伏宝昆将两张卡片重叠在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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