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声音忽大忽小，时近时远，一阵失重感席卷大脑，周栖冷不丁地惊醒却再没了睡意，随着飘忽的意识看向窗外。
初春的雨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轻响。
一个身量极高的人迎着雨水从窗外走来。
那是个男人，女人应该不会这么高。
本来是男人也还好，周栖不是没见过长的高的男人。
可他浑身穿着漆黑的大衣，宽大的帽子遮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整个眼睛，剩下的半张脸被口罩紧紧捂住，浑身上下露不出一丝的肌肤。
初春的室外温度是不高，但不至于挡的严严实实，就像是一个被包住的人形蚕蛹。
周栖疑惑，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那漆黑的大衣，顿时瞳孔一缩，那人大衣衣襟上鲜红的痕迹，那痕迹很深，正在衣角上往下滴。
鲜红无比。
那似乎是......血？！
周栖心里一紧，脑子顿时清醒无比。
小偷？杀人犯？嫌疑人？恐怖分子？刚结束犯罪现场准备潜逃？
当了十几年的不良少年的周栖立刻联想到这些可能，加上他异常高壮的身高和步履匆忙的姿态更加让人怀疑。
周栖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发现那个人形象很清晰，意识到不是幻觉。
眼看着那人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秉承着骨子里残存的中二气息，周栖蹭地一下站起来了，并且猛地飞窗而出。
咚！
桌椅碰撞声响起，教室里一阵骚动。
但周栖顾不上里面，冲到那人面前三步并作两步抓住他的手臂呵斥：“干什么呢？”
那个人身体猛地一抖，迅速甩开他跑了起来。
周栖这下子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顿时追上过去大声喊：“站住！我已经报警了！”
那人一听跑的更快了。
犯罪嫌疑人没跑了！
周栖追在后面大叫，“站住！回头是岸，我劝你早点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前面的黑衣人哪里会听，一声不吭就是跑，路上泥泞不堪，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追逐，周栖跑的气喘吁吁，当了这么多年的小混混，第一次遇见比他体力还好的，顿时激起了他的征服**。
他妈的，今天追不上你，我就跟你姓。
中途周栖抄近路堵截几回，愣是把人从教学楼追到另一个校区的美术馆，前面的人终于跑不动了，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你他妈的！”周栖冲上去就是一脚，把人踹翻在地，随后一个背后擒拿压制住人。
那人反应来，犹如泥鳅一般激烈的挣扎，周栖跪在他身上死死地按着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呵斥，“老实点别动！犯罪嫌疑人！有没有拿武器？”
嫌疑人挣动两下，只觉得手上一凉，周栖扯掉了他带的黑色手套。
“作案工具呢？”周栖俯下身将手套摔在一边，恶狠狠地出声：“拿什么东西伤的人？叫什么名字？！”
“滚.......滚开！”不知道是不是被体力耗尽，嫌疑人呼吸不稳，甚至声线都在颤抖。
小声的，好像是在哽咽。
也幸亏周栖离的近，要不然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听完觉得有点不可置信，贴近他耳边继续放狠话：“滚开？以为我是傻子？还哭唧唧的跟我装可怜呢，捅了几个人了？杀人犯？”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冰凉的雨水，嫌疑人身体一抖，将头像受惊的河蚌一样缩到了一边。
雨水打在二人身上，周栖喘着气起身，死死压住他后背，单手抽出皮带把那双白皙的手扣在一起，然后就要扯他的帽子看看犯罪嫌疑人长什么样。
然而帽子还没有被摘下，一声突如起来的惊叫打断了他。
“林椋！”
周栖闻声转头，只见三两个背着画板的小女生冲他跑过来，对着他连推带喊，“周学长！你干什么呀，快放开他！林椋！你没事吧？”
被叫做林琼的嫌疑人被死死压在地上，唯一露出的一点白皙的脖颈已经红透了，连带着血管都特别清晰。
“谁是林椋？”周栖顿时懵了：“什么情况？他是杀人犯。”
“什么杀人犯啊？”一个小女生急得眼睛红了，“他是林椋，是跟我们一届的大一学生，快放开他！”
周栖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女生，有点半信半疑，拿起黑色大衣的衣角，展示给她们，“这里还有血......”
话刚说到一半儿，那点湿润的红染到手上，周栖愣了一下，这“血”好像不大一样，粘粘糊糊的，还有股油漆味儿。
“不是血啊！”小女生急得直跺脚，“那是颜料啊，是我们搬运美术器材的时候不小心撒在他身上了，我想给他擦擦，但是林琼跑的特别快所以追不上。”
周栖傻了，“颜料？你们撒他颜料，他跑的特别快？”
周栖满脑袋问号，“为什么要跑？”
“他就是比较害羞的，真的是林椋，我们一届的，他是学金融的。”旁边背着画板的小女生说：“周学长，你真的误会了，赶紧放开他啊。”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不法分子呢。”周栖挠挠头，讪讪地放开了人。
一放开人，还没等周栖道歉，那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跟脱兔一样跑的飞快，手还被皮带绑着，跑的慌不择路，中间绊倒了美术楼门口的垃圾桶，咚的一声。
周栖：“？”
“他为什么要跑？”周栖看着那个雨幕中飞奔的身影，转头又看向美术专业的几个学妹，“我还没道歉呢。”
他也没留着黄寸头，豆豆鞋啊，就踹了他一脚，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他就是那个样子，不喜欢跟人接触。”刚开始推他的女生说：“我们都习惯了，刚刚把颜料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也一句话不说就跑了。”
雨下大了，周栖和学妹们匆匆告别，赶紧跑到美术楼楼下避雨，给王嘉仪发了微信叫他过来送伞。
王嘉仪速度很快，没过几分钟，带着伞走过来，说：“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不是在教学楼吗？”
周栖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王嘉仪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也没有往常那样咋咋呼呼，只是神色平常道:“啊，是他呀，他一直都那样。”
两个人并行在雨中，雨滴打着伞面噼里啪啦轻响。
“林琼，听说过，说他。”王嘉仪指指自己太阳穴，“这里有问题。”
周栖心里一紧，转身说：“脑子有问题？什么问题？精神类疾病？”
“不知道。”王嘉仪耸耸肩，“我不了解，反正怪人一个。”
周栖不由回想刚才遇见林椋的每一个细节和他的反应，也感觉那种反应并不是普通的社恐内向。
王嘉仪见周栖不搭话，又想起来什么说：“我听说跟他一个班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他从不跟人说话，上课也不回答问题，也不看人，就那个体型，还穿着一身黑，想想不觉得可怕？感觉就像容易走极端的那种人，怪不得栖哥把他认成嫌疑犯呢，这人出门多少人看见都得避着他走。”
“包括我，我之前碰见过他几次，感觉光是站在哪里都觉得他会随时冲上来揍我，或者大喊大叫。”
“是吗。”周栖下意识轻声回应。
“是啊，他一年四季都穿着那身黑大衣，黑口罩，大衣帽子，浑身都是黑的......”
“而且也不说话，好像哑巴，有好奇的人试着叫他的名字他也不回应......”
王嘉仪一直说着，那声音又变得时远时近，周栖跟他说话，又好像自己以第三角的视觉看着王嘉仪和自己，他摸了摸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挖了两颗塞进嘴里。
王嘉仪撞撞他的肩膀问，“栖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周栖吞下白色的圆片，感觉周围的人真实了一些，不由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林椋的事，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啊。”王嘉仪想了一会儿，终于懂了，“这是不是一种全新耍帅方式？营造出那种痞帅感觉？”
周栖佩服他的脑回路，于是就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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