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章 佛前贡品

她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条冗长狭窄的阴暗长廊,崭新的白瓷墙面,以及微微有些翘起的木制地板,走道两侧是锈迹斑驳的木门,木门之外还有着一张沉重的铁质防盗门,沉重巨大的铁锁挂在其上,死寂又坚固。

每扇门之上,都有挂着一个木制标牌,在阴暗中很是模糊,半点看不清。

她慢慢向前走,尝试着想要将门打开,可是每一次尝试都只能迎来碰壁的结局,那些沉重的铁锁光是重量上就足够令人难以解开,更不必提铁锁之后的厚实防盗铁门了。

她有些泄气,又突然对走廊的阴暗光线感到有些害怕,用力踏了一下脚,似乎想要让声控灯亮起来。

她一向都有些怕黑。

声控灯并没有亮起,也许这里的设计本来就是没有灯的。

“啪!”的踏脚动静其实并不算大,但是落在这死寂的走廊中,显得尤为突兀,层层传递而出,仿佛涟漪一般。

她突然快步走了起来,随后又变成了跑,最后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竭尽全力地奔跑了起来,像是身后的阴影中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追赶她一般。

可在她身后,分明什么都没有。

寂静长廊之中,只有她那略微慌乱的气息,以及奔跑时发出的轻微动静。

没过多少时间,她那缺乏锻炼的身体便是露出了原型,一个踉跄之下,左脚绊倒右脚,近乎是摔飞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吃痛,便是立刻看向身后,心跳声震耳欲聋,快得仿佛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在她身后,只有阴暗狭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以及那数不尽的门。

她慢慢向后挪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睛睁得极大,仿佛下一秒那黑暗中就会扑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般。

“夏罄?夏霁?”

她尝试着小声呼喊着,可是谁也没有回答。

眼泪夺眶而出,可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竭力将肺部的空气全部挤出,这样能让她好受许多。

她从不哭出声来,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大家都夸她是个乖巧安静的好孩子,她妈妈的命那么苦,有她这么个孩子,总算有件顺心事了。

她坐在地上,慢慢向后挪去,退着退着,背部终于传来了坚硬的触感。

那是这条冗长狭窄的长廊的尽头。

她慢慢回头。

因为惊讶,一时间她甚至忘记了哭泣,泪水挂在白皙脸颊上,呆滞地望着身后。

那是一道很普通的木门,门的两侧挂着没有撕干净的对联,还有着无数犹如牛皮癣一般的小块广告,它们大多被撕下来了,但是仍然顽强地留下了那么藕断丝连的残渣碎末,附骨之疽般地化为了这扇门的一部分。

她有些犹豫地站起身来,刚刚抬起手想要敲门,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望向了右下侧。

那里是水表箱。

她伸出手,将水表箱的盖子掀起,将手伸入其中,摸索片刻后,生涩地从藏于视角盲区的犄角旮旯处拿到了一个触感熟悉的钥匙。

她将钥匙插入门中。

“咔嚓。”

门开了。

她站在门前,很是有些踌躇不决。

过了很久后,她才终于鼓起了勇气,迈过了那道熟悉的门槛。

她的拖鞋依然摆在玄关处。

她望着那拖鞋,愣了很久。

换上拖鞋后,她走进了客厅之中,所有房屋中都是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人在家。

房间中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茶几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木制餐桌上摆放整洁,果盘中放有着三个皱巴巴的苹果,那个老到不行的冰箱依然安稳地运行着,厨房中电器堆积着,看起来很久没有使用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种感觉有些奇妙,仿佛像是在博物馆之中,旁观着那些曾经熟悉的事物。

她打开了第一扇门,那里曾经是属于父亲的书房,但在后来属于了她,在她离世后,这里似乎彻底荒废了,各种杂物都堆积于其中,将里面装得满满当当,一个大行李箱上堆积着两三本未拆封的书,她拾起大致看了看,分别是《断舍离》、《好的女人要守护财产与爱》以及《做人的佛法》。

母亲并不喜爱阅读,但她坚信读书是一件好的事情,这三本书也许是她在某些地方听说的“当代女性提升气质与阅历必读的三本好书”吧?她将那三本连拆开都没有拆开的书放下,无声地笑了笑。

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几乎都是属于她的,现在想来,在那段拮据的日子中,她读书的爱好或许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母亲从没有说过,她只会在听她说想要买新书了的时候询问书名,然后在下班时带回来,最多不过唠叨几句“要多看些和学习相关的”,“不要囫囵吞枣,要用心看进去”之类的话语。

看她读书,与收到成绩单时,是母亲为数不多露出笑容的时候,只有这时,那厚厚的皱纹才能终于舒展开来些许。

她让母亲失望过很多次,但唯独在这两件事情上,她从未让母亲失望过。

她想要走进房间中更多,去看看那书架上的书,可是最终只能作罢,因为堆积着的杂物着实太多了,根本没法跋涉进其中。

第二扇门便是她的房间。

她站在门前,停顿了很久后,才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木门。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是在恐惧空空荡荡,没有一丝自己留下过痕迹的空房间吗?还是在恐惧房间被杂物堆满占用,或是被他人占为己有?

推门进入其中后,她才终于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和她猜想的不同,房间中整洁干净,床铺铺展整齐,被褥折叠成块,衣物也被一件件叠好堆积在衣柜中,窗台上甚至还堆放着一箱刚拆封的卫生巾,还有一个小小的风扇。

书桌上摆放整齐,扎头发用的发圈挂在侧钩上,笔筒中铅笔钢笔尺子一应俱全,还有着许多笔记本,它们大部分是曾经用于记课上笔记的,从高中到初中再到小学,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的小学笔记本居然能够被找出来,好好地被保留在了桌上。

一切都是那么融洽自然,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去上学了,很快就会回来。

她坐在了床上,有些茫然地向后躺下,发了一会呆,然后才站起身来。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离开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合上木门。

最后一扇门,是母亲的房间。

她站在门前,脑海中突然涌出了许许多多的回忆,那些回忆中有好的,也有没那么好的,但是都很值得怀念。

她轻轻伸手,打开了那扇木门。

母亲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单一的床铺旁,有着一座奇怪的佛像,佛像垫在一张红纸之上,面朝向南,她看不出来这究竟是哪一位,但也姑且知道将佛像摆放在卧室中是错误的,正如同那所说“三室不居”——厕所,卧室,餐厅。摆放在卧室之中只会让共处一室之人夜夜多梦,睡不得一个好觉。

虔诚信佛的母亲,本该知道这一事才对。

最为荒唐的,是那佛像前的贡碗。

在那本该装盛花、香、烛或是水果的玻璃碗之中,却是放着一盒钙片、两个猕猴桃、西瓜霜喷雾、一部手机,一叠厚实的信,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手电筒。

钙片是母亲时常叮嘱她要吃的,因为她从小就缺钙;猕猴桃和西瓜霜喷雾则是可以预防口腔溃疡……她一直不太喜欢猕猴桃的味道,可是母亲老是给她买,还要求着她必须要好好吃掉。

只是她不太明白那个手电筒究竟是做什么的。

她呆呆地望着那贡碗,伸手拾起了那叠厚实的信。

那些信并非是寄给她的,里面有着好几十张纸,其中前几张是寄往不同医院的,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询问关于胃癌相关的,母亲似乎很是不解,她明明是脑子上的病,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成胃癌了呢?一个人咋还能得上两种病呢?

一开始还是询问医院病相关的,慢慢就变成了借钱相关的,到了最后,书信寄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看起来像是骗子,和母亲说她其实没死,她与佛有缘,这胃癌的病其实是要将她带去佛的身边享福去,如此拙劣的说法精明的母亲却真的相信了,寄给了那人一大笔钱,母亲觉得那人既然知道这么多,肯定是有些门路的,所以想让那人帮忙给她带点东西,还絮絮叨叨了十几页的书信,里面念叨了不少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是一句也没提让她从佛那里回来。

她一点一点看着,直到看到书信的最后,“能帮我把这手电筒给我女儿带去吗,我担心去找佛的路上太黑,她从小胆子就小,可怕黑了”的时候,才终于垂头俯下身去,悄无声息,瘦削肩膀颤抖着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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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拂去人间尘
连载中秋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