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数残缺碎月悬挂于正空零零散散。
有不尽蛟龙骨骸堆积左侧岸边如山坡。
诸烟穿着嫁衣,周遭从未见过的奇景让她有些目不暇接,在她身旁的黑白姑娘一人手上提着一个桃树上的灯笼,为她们的新王带着路。
诸烟很快也明白了这桃树灯笼的用处究竟于何处——因为在她们的右侧,岛屿陆地之上,实在是太黑了。
不是夜晚的那种黑,而是一种浓郁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光线很难再向外延伸更远,头顶的万千碎月也没有为这里带来半分光亮。在那桃树灯笼光线之外的地方,只有近乎实质的浓郁黑暗,仿佛只要靠近它们,就会陷入其中。
她们行走在岸边的狭长绛红锦缎上,左手边的河岸清晰可见,其上堆积着数不尽的蛟龙骨骸,而右手边的山坡,则是浓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在那绛红锦缎之下,是冰凉刺骨的雪。
这里像是早早知道她不会穿那双绣花鞋,所以准备了锦缎铺在雪地上以供行走一般,它们甚至还是温热的,那股温暖很快便从脚底传递至五脏六腑,驱走了身旁黑暗所带来的寒意。
三人再是走过了那段绛红锦缎与桃树灯笼砥砺而出的路之后,锦缎组成的道路戛然而止,出现在眼前只有深邃黯黑的平静水面。
诸烟看向两位侍女,那个黑衣侍女只是从腰间取出一根造型奇诡的石笛。
她鼓起脸颊,将其吹响。
那根石笛的声音很是有些尖锐嘶哑,并不好听,凄惨悲凉如断了弦的风声,夹杂着苦涩的呜咽,像是在给死人送葬一般。
在她吹响石笛好一会后,水泡从水面中冒出,又有新棺从水底被托起。
那具木棺的底部,是一双巨大的手掌,手掌不像是人的手,而是青绿色,狰狞的,有着鱼的蹼和鳞片,裸露的血管粗壮而扭曲,血管的颜色是更深的墨绿色,长且锋锐的苍白指甲上挂着像是海藻一样的植物。
这显然是一个怪物的手。
少女穿着繁琐厚重的嫁衣,站在岸边与漆黑水中的那双眼眸对望。
她垂眸凝视着水中的那双眼眸,那双眼眸看起来对她很好奇,哪怕本能让它畏惧躲闪诸烟眼中的璀璨竖瞳,但它依旧在偷偷观察着岸上的她。
那双眼眸的主人慢慢向上浮起,它的动作很慢很慢,像是害怕吓着了眼前的少女一般。
它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游起,慢到悄无声息,只引起了水面的浅淡涟漪。
黑衣侍女和白衣侍女都抽出了身后的长剑,警惕地看着水面,她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出现,在过去,吹响了笛子后,只会有棺材浮出水面。
诸烟怔怔地看着水面,她并没有从那双眼眸中感受到恶意。
水面之中,最先浮出的是那双扭曲的角,像是鹿的角或是什么其他动物角的结合,那双角上满是伤痕,显然是久经战场给它留下的痕迹;随后是一头很长很长的头发,头发是灰白色的,在水中已经泡得扭曲打结;在那苍白发梢间,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它铁青色的脸颊,外骨骼包裹住了它的脸,像是带了一张苍白的面具一般;长而弯曲的牙齿向外翻出,厚重的嘴唇之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毋庸置疑,这是一张只存在于噩梦之中的恐怖面容。
它的身体狰狞而强壮,后腿像是螳螂一般反折弯曲,双臂长至膝盖,身躯上还有着许许多多突起的外骨骼,那些外骨骼或坚钝或锋锐,如同甲胄一般包裹起了它。随着怪物的活动,它身上的肌肉群也如同水一般地流动。
这怪物像是一个人和许多动物的结合,但又不像蛟龙具有威慑震撼,更让人感到诡异可怖一些。
白衣侍女认出来了它是什么,神情如临大敌:“是姽水。”
她的心中只是暗道一声不好,姽水在弃域其实算不上是最可怕的怪物,她之所以如临大敌,是因为姽水是群居生物,而且行为逻辑更是与人极其相似,喜好抱团行动,往往遇见了一只姽水,就代表着周遭最起码有五只以上的姽水。
如果这只姽水出现在了这里,是不是代表着它们早早就知道了新王的出现,提前要在这里堵截围杀?可是新棺浮现的消息只有斩龙脉的人才知晓,它们是如何知道的?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头绪,那只姽水已经完全爬出了水面。
它的身高足足有着四五个成年人那般高,白衣侍女看着,脸色有些发白,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姽水。
姽水应该是如同干瘦的水中猿猴一般,与人类身形相似,但是这只姽水不同,它就像是一只真正的恶鬼一般强壮,嫁衣姑娘站在它的面前,就像是一个玩偶一般,身高才刚刚到达它膝盖的高度。
那怪物趴在身来,随着它的动作,黑白侍女二人皆是屏住呼吸,手放在了身后剑柄上,做好了随时出鞘的准备。
但是想象中的袭击并没有发生。
那只高大的姽水只是趴在地上,慢慢地将巨大头颅伸近,像是想要贴近看看嫁衣少女的长相,但又害怕自己的样貌会将诸烟吓到,所以只能张着嘴巴,口中呜咽不停。
诸烟注意到了它的脖颈上挂着一串项链,一串很粗糙的项链,那项链原本的红绳长度不够环绕它那么粗壮的脖颈,所以又多系起了两根新的红绳头尾打上死结,红绳上略微有着灵宝的气息,所以即便它在水中被侵泡磨损,也依旧是如崭新一般。
那怪物张开了嘴巴,重复着一个词,那个词很模糊,等到它重复到了第三遍,诸烟才听明白了它在说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它说,妈妈。
与它那强壮可怖的身躯不同,它的眼眸是柔弱温和的栗色,它趴在地上,眼中根本没有如临大敌的黑白侍女,只有那袭嫁衣。
说起来这一幕还真是诡异又滑稽,一个身高数丈的丑陋怪物像是一只狗一样地趴在地上,对着一个还没有它小腿高的少女喊着妈妈。
白衣侍女向前一步,低声说道:“她不是你的妈妈。”
她的语气不是那么肯定,因为她不确定这只奇怪的姽水究竟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她虽然知道姽水与人很像,但是从没听老人们说过姽水还能听得懂人话。
那怪物停下了口中的话语,听懂了白衣侍女的话语,但它依旧没有死心,只是盯着诸烟看,过了一会,看着诸烟依旧是一脸茫然,它像是明白了什么,恋恋不舍地望了诸烟一眼后,啊呜了一声后,转过身去,背影有些寂寥,慢慢走入了漆黑的水中。
白衣侍女松了口气,看向了还在发呆的诸烟,替她将嫁衣的裙摆拾起,坐进了那个新棺之中。那新棺材与送诸烟来时的棺材并无什么区别,就连其内部木壁上的装饰花纹与镶嵌珠玉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便是老旧了许多。
棺材内的空间很宽广,坐下三人完全绰绰有余,等到三人都坐稳后,棺材顶盖发出了呲牙咧嘴的声响,慢慢自己合上了。
白衣侍女为了活跃因为遇见那只奇怪的姽水而变得有些沉默的气氛,显然已经抛下了初见时的局促,颇为活跃地为她们的新王讲述着解释着这里的一切,而黑衣侍女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认真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遗漏的地方。
在进入槁木谷之前,诸烟曾经好奇过一个问题。
四大域之外,是万重山脉,万重山脉如同一道由群山组成的城墙,守卫着四大域,将妖域隔绝在外;在万重山脉之外,是妖域,妖域与四大域的领土面积相当,只不过他们并非以人族为主,而是以蛟龙为尊。
那在妖域之外是什么?
没人知道。
在齐淮安给诸烟的地图中,槁木谷并非是最南方,但是在那槁木谷的南方,只有陡峭山壁为间隔,它们皆是高到不见天地,让人看不见更南方的景色——群山像是一道无上无下的巨大城墙,就像是万重山脉的存在一般,将妖域与“其外”相隔开来。
无论是在四大域或是妖域,人们说起更南方的地方,往往说是“某某地之外”,而并非是某某地之南。
“王,这里便是所谓的弃域,”白衣侍女解释说道,“换句话来说,这里就是妖域的更南方。”
【】
本来想改个名字,改完之后才想起来好多人是在养文,我怕改名字了会被忘掉……所以最后还是改回来了ou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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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见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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