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笑见笑,”问情有些难为情,她从怀里掏出那把刀,在笼子面前比划两下,恶狠狠道,“再乱叫老娘现在就宰了你们!”
蛇妖似乎很惧怕问情,顿时老实了不少,只是在郁平一行人路过时,仍然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们。
郁平面上情绪不显,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张怀清却突然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
好在问情走在前面,没注意到他。
郁平多看了张怀清一眼,低声:“你倒很是愤愤不平。”
张怀清骤然被点名,面上的慌乱一闪而过,然后才嗫嚅着:“是……对,这种行为实在过分。”
郁平闻言没说什么,淡淡收回视线。
屠宰院内有一间小屋子,是问情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郁平等人在她的指引下,坐到了一张大餐桌前,刚刚落座,一锅新鲜热乎的鲜肉粥就被端了上来。
“在我这里吃的确比前厅快许多。”问情笑笑,主动给几人盛粥。
“这个狐妖还吃吗?”问情动作一顿,有些犹豫地看向李逢云,“都是妖,也算同族吧?你吃了会不会犯恶心?”
她自诩问得小心翼翼。
毕竟对她来说,妖族和待宰的牲畜毫无二致,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对这只狐妖报以尊重。
李逢云对于自己一直被当成狐狸精毫无异议,听到问情的话也面色不变,冷淡道:“吃,我族天**吃鸡鸭鹅。”
“噗——”赵辞刚喝了一口茶水,笑喷了。
喷了郁平一脸水。
郁平闭了闭眼,忍耐道:“……兔崽子。”
问情在场,郁平不好使法术,好在李逢云有眼力见,他径自掏出一块浅色帕子,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干净。
赵辞见状眼睛睁大,差点又喷出来。
郁平一时间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被伺候得理所应当——他早就习惯李逢云这般,只在他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时,李逢云就是这样无微不至的。
李逢云仔细看着郁平面容,拭去他鼻梁上的一滴水珠,目光下意识在他唇畔停留一瞬,才慢悠悠地移开。
饶是在他最痛恨郁平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师尊长了一张令人心驰神往的脸,更何况现在。
李逢云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然后一偏头看向赵辞,立马换了副面孔。
他反手把手帕扔到了对方脸上,鄙夷道:“真恶心。”
赵辞:“?我说差不多得了啊……”
问情姑娘似乎觉得他们之间气氛不错,脸上也挂着笑容:“好啦,每人一碗,趁热喝很香的!”
她话音落地,方才还算轻松的氛围陡然消散。
张怀清和张怀隐一动都不敢动,两人面容苦涩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肉粥,扑鼻的香气袭来,他们却感觉有些反胃。
肉粥的色泽鲜亮,几块肥瘦正好的鹅肉平铺在表面上,中间还漂浮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金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郁平神色不变,敛着眸子看着碗里。他和五皇子在包间谈事的时候,送上来的粥并不是这样的。
李逢云和郁平想到一起去了。
他稳声开口:“我们方才在包间里,为什么不上这种粥?”
问情被他问得一愣:“我并不知情,但我们临仙酒楼从来不会上错菜的,主要的肉食菜品都是客人自己带来的。”
众人皆是一愣。
杀妖做肉居然不是临仙酒楼为了盈利而弄出来欺骗客人的,而是来这里吃饭的人,本就是奔着吃妖肉的目的来的!
郁平心中一阵恶寒。
在他眼里,既然已经开了灵智,那妖修与人就无甚差别,怎能、怎能活生生的被吃呢?
“不然我们哪有那些通天的本事去跟妖族斗啊,连杀妖都活儿都只有我敢做。”
问情笑笑,“所有的妖修被送过来时都已经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她说完之后,餐桌上陷入了一阵沉默。
正当众人各怀鬼胎,盘算着该怎么样避免喝下这碗妖肉粥时,外面院子里恰到好处地传来了几声异动。
赵辞倏地站起身窜了出去。
李逢云和郁平紧随其后,只见院中白雾弥散,俨然是作乱之人动手的前兆!
“滚——!!”
屋内响起尖叫,竟是问情姑娘的声音!
“骨碎!”一柄黑金折扇破空飞来,直接劈开一条生路,赵辞的本命扇骤然爆发出强悍的灵力!
“不肖。”浓雾里响起一道低沉的闷哼,而后很快就随着雾气消失了。
赵辞张扬的嗓音带着笑意:“我这一招还不把你削得——”
他的声音猛然被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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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恢复如常,郁平和李逢云回首一看,正见到问情被吊在房梁上,鲜血“滴答滴答”落在粥里,染红了一片。
她的胳膊已经快要脱落,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面,皮肉和骨头却还是连着的!
张怀清和张怀隐已然晕了过去,他们二人身上也出现了细细密密的伤口,和李逢云方才的状态一模一样。
郁平赶忙上前,分别为两个弟子渡灵力,李逢云也上前救下问情,双指并起封了她几个穴位,又掏出一株罕见的仙草,直接塞进了人家姑娘嘴里。
问情面如白纸,疼得几乎失声,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呸!畜生,老娘宰过多少只妖怪,还会怕你……!”
她话音落地,半空中漂浮着的那双眼珠“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问情见状硬挺着冷哼:“装神弄鬼,以为这样就能唬住老娘……”
“姑娘这话,像是知道些什么?”郁平将那两个弟子安顿好,转而看向问情。
“我能知道什么啊,”问情叹了口气,“准是哪个妖修在报复我——那飘着的眼珠子,就是我刚才杀的那只鹅的。”
郁平的眸子沉静似水,一眨不眨地看着问情:“这种时候了,就和盘托出吧,姑娘。”
问情额头上的冷汗滴进眼睛里,她抿着嘴唇,半晌才破罐子破摔似的开口:
“这事在我们镇上见怪不怪,大伙本来还挺害怕的,有了县令给的铃铛之后就没事了。”
她说着,从胸口掏出那枚忘忧铃晃了几下。
铃声清脆,她原本就没多少恐惧,此刻更是不屑地笑了:“他们杀人是随机的,凡是吃过妖肉的都有可能会被杀。”
“其他人可能没有还手之力,我可不一样,我亲自杀死的妖,比他活过的年头都多!”
问情又愤愤地啐了一口唾沫。
李逢云嗓音冷漠:“既然知道会被报复,为什么还要做这种生意?”
问情一愣,然后大笑起来:“赚啊!多少人慕名来到我们清幽县啊!”
“话说回来,虽然都不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我们镇上有这种‘特产’是人尽皆知的。没想到真的会有像你们一样的门外汉。”
“你们既然一早知道百姓暴毙是妖族所为,上报仙门时为何不说清楚?”
郁平单刀直入。
“……什么?!”问情这姑娘说猛也猛,说傻也傻,直到郁平说出这句话来,她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就是仙门的人。
“我、我以为你们只是散修……那你们方才为什么要卖掉那只狐妖!”她张大了嘴,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又响亮,问情喃喃道:“竟然就这样告诉你们了,我完了……”
郁平和李逢云对视一眼。
如此看来,清幽县频频有人暴毙,是妖族在报复他们啖其同类血肉的仇。
妖修甚至还会搜罗被杀族人的尸体,挖出他们的眼球悬吊在死者家里作为警示。
然而有忘忧铃在,徒劳无功。
郁平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哑然。
为了彻底排除问情说谎的可能性,郁平手腕翻转,修长的手指间出现了一张显魂符。
李逢云接过,用魔气催动符箓。
郁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人间灵气稀薄,我体内魔功强悍,再一昧压制,不免走火入魔……”李逢云低垂着头,没去看郁平的眼睛。
“没怪你。”郁平轻啧,召出一枚环佩,上前系在李逢云腰间,“这东西与我身心相接,必要时能为你过渡灵力。”
仙门向来阔绰,郁平手里的好东西也数不胜数,这环佩是郁平素日温养得来的,一戴到李逢云身上,却像是早已认主一般,散发出柔和的淡色金光。
李逢云周身的魔气顷刻收敛,再抬眼一看,催动符箓的魔气早已换成灵力。
“去!”李逢云轻喝一声,显魂符悠然飘到那双眼珠面前,贴了上去。
一只雪白大鹅的影子缓缓浮现,几经变化,最后定格成了一个幼女的模样。
大概是牙牙学语的年纪,神智方开,这妖修懵懂地看着李逢云和郁平,最后看向问情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口齿不清地念叨:“不要吃我……我能化成人了,我是人啊……我们从来没有害过你们,不要——”
声音倏然停滞,妖修的神魂消散了。
郁平闭了闭眼,一言不发,走到院子里。
被关着的奄奄一息的妖修们看见他立刻变得激愤起来,用头猛烈地撞击笼子,哀鸣声不绝于耳。
郁平自飞升之后就没有来过人间,就连陪同赵辞试炼,也是在秘境之类的地方。
不曾想……已是这幅光景。
“要放了他们吗?”李逢云走到郁平身边,低声询问。
郁平摇头。
“妖修一族地位最低,修士们将仙山据为己有,魔修占据魔界,靠魔气怨气度日。”
“只有妖修一族靠着在人间捡拾稀薄的灵气进行修炼苟活,只求有朝一日能化形成仙。”
郁平垂下眼眸,嗓音轻飘飘的:“你们挑衅妖族在先,如今受到报复,是理所应当。”
他负手而立,转过身去不再看问情:“此事仙门不再插手,清幽县……自生自灭。”
问情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闻言浑身猛的哆嗦了起来。
“逢云,”郁平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此次试炼作废,叫上他们,回听月峰。”
身后的问情猛然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听月峰的人——耿县令不是派人告诉他们,说来的仙人是天命峰的峰主吗?
“仙门没办法置身事外,你以为这种买卖妖修的生意能做这么长久,打的是谁的名号!”
她失声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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