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老师的改卷速度很快,学生还来得及喘口气,成绩就已经全部打印出来,张贴在各班的教室。别的班级都在统计过一本的人数,只有十三班再看有几个过本科线。
487.
这是祝心的分数,超本科线近四十分。
她的眼睛迅速扫过各科最终回到英语科目上。
92分。
比之前高了二十分。
对于祝心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看见悬在上一行的数字:143
这是梁锦书的分数。
总分525,英语143,排名第一,过一本线。
她们之间的差距,甚至不需要在心里搭算式,一眼就能看出来。
光英语这一门,祝心就少了她五十分。
围观的人也是十分惊讶。
在他们眼里,梁锦书就是个漂亮、家世好的花瓶,本质上跟他们没什么区别。
况且她还是舞蹈生。
梁锦书毫不在意地坐在位置上编着她的麻花辫,迎上别人惊诧的眼神,她只轻飘飘说了句:“从小我爸妈就带我去各个国家玩,英语好点很稀奇吗?”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从惊讶逐渐变成羡慕。
祝心回到坐在座位上盯着那张被她写满又划掉的草稿纸发呆。寒风穿堂而过,吹乱了祝心刚整理好的试卷。五十分,就像一条天堑,横亘在她们之间。甚至不需要五十分,三十分、二十分就够了。
月考之后就是总结大会,平时开这种会,十三班都是被自动排除在外的,只有过本科线的几位同学才能参加,这次居然通知全体人员参会。
祝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预料到她所做的坏事即将公布于众。
大礼堂里,高三所有的学生都站在里面,每人间隔一臂,一排一排,一列一列,整齐得像被摆在货架上的洋娃娃。
年级主任走上台,拍了拍早已架好的麦克风,确定有声音后才开口。
领导说话都喜欢拉长腔,让本就听得耳朵都磨茧子的啰嗦话成了小时候妈妈用来催眠他们的摇篮曲。
学生们昏昏欲睡,打个哈欠,声音跟画面都出现了重影。
一大段开场白后,终于迎来了今日的重点。
“据老师们统计,这次理科中考得最好的一个班是三班,本科率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十七个过一本线,最高分五百七十三分。文科考的最好的一个班是十班,本科率百分之五十五,十一个过一本线,最高分五百四十六。无论是理科还是文科,这次月考的情况都要比上次好很多,这充分说明了,只要你们想学习,想进步……”
台下,向葵垂下头,偷偷吐槽:“每次月考都是这些话,稿子都不带改的。”
祝心紧张得要死,没有理会向葵,尽力调整早已乱了的呼吸。
头一次,她希望领导多讲一点,越多越好。
小半个小时过去,主任终于将稿子念完,他将稿子折叠起来,收进口袋。在众人都以为这场漫长而无聊的会议即将结束时,他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了一张纸。
“我的天,搞什么?怎么还有?”
斜后方的声音传到祝心耳里。
她猛地抬起头,主任手里拿的那张纸,正是自己亲自放在他桌子上的。
祝心的手在颤抖,身子甚至比花园里的雕塑还要僵硬。
“最后,说完成绩,我还要再强调一下校风校纪。”
年级主任抖了抖他手中的那张薄薄的纸。
“近日,我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人称我们年级,十三班,有人偷偷谈恋爱,影响了其他人得学习。”
“这里,我要点名批评两位同学。”
“张呓同学,梁锦书同学,请你们当着全年级同学的面说明情况。”
众人哗然,困意消散,他们转着头找这俩个主人公。
张呓站在祝心的右后边,祝心瞥见他的身形晃了晃。
在全年级师生的压迫下,张呓穿过人群走上讲台。
从她的身侧走过时,肩膀擦过肩膀,祝心往旁边偏了一下,向葵扶住她,无意间碰到她的手。
她皱着眉,一脸担心地问祝心:“你手怎么怎么这么凉?”
“不舒服吗?脸色也不好。”
“没有,可能昨晚没睡好。”
麦克风的声音开得很大,底下的人甚至都能听见张呓的呼吸。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说:“我跟梁锦书同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们双方家长是好朋友,这个我们班同学和老师都知道。我们没有早恋,在学校中也从未做过任何逾距的事。”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他对梁锦书处处关心,处处照顾,但只是处于对邻家妹妹的关心,不涉及男女之情。
这点祝心也明白,可她就是想报复。
梁锦书也走了上去,接过张呓的话筒,再次申明了他们的态度:“是的,我跟张呓同学并没有早恋。”
“你们先回去。”主任接过话,“张呓同学我是知道的,他非常的热情,经常帮老师干活,我也相信他今天的话,相信他没有早恋,但是,既然有人举报,就说明你们确实影响到这位同学的学习和生活。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是想再强调一次,我们学校绝不允许任何人因为早恋而影响自己和别人的学习。”
“从今天开始,所有学生,所有班级,男女同学不得坐在一起,不得有任何亲密行为,一经发现,把英语词典和语文古诗词都给我抄一遍,情节严重者、屡教不改者,请家长带回去在家教育三天。”
礼堂一片哀叹,纷纷抱怨自己回到了清朝。
甚至有人放狠话要揪出这个举报者。
老师和领导出去后,学生们陆续离场。
“举报信!”不知是谁喊了句。
原本往外涌动得人群像拍打在沙滩上得浮浪一样又重新涌进来将那个人团团围住。主任走时将这封信遗忘在讲台,门一开,风一灌,举报信飘到地上,恰好被他捡到。
他高高举起,像是得到了什么宝物。
张呓扒开人群,一把夺过这封信。
他是主角,众人都期待着他的反应。
祝心站在人群的中央,感到自己像一株杯泥沙陷住的海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周围得一切声音和人群都变得无序起来,她开始眼花耳鸣,双腿发软。她察觉到张呓向她投来的目光。
她的字迹,张呓一眼就能认出。
下一刻,祝心的脸瞬间失去所有的颜色,晕倒在地。
在闭眼的最后一瞬间,她听见向葵在喊她的名字。
-
再次醒来,入目是全然的白。祝心咳了几声,下意识伸手,却发现自己正在打点滴。
向葵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按住,又把保温杯里的水递到她的嘴边。
祝心喝了一口,甜的。她看向向葵,后者看懂她的疑问,向她解释:“医生说你低血糖,所以我给你冲了杯红糖水。”
“还有你严重的营养不良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吗?”
手背的针管回了血,祝心动了动手筋让血重新流回去。她当然知道自己有低血糖,但是阿婆说没什么关系,她也有,还让她不要那么娇气。
“那封举报信……怎么样了?”祝心试探道。
“举报信?”向葵回想了下,才说:“没什么呀,就是单纯举报张呓和梁锦书早恋来着。”
祝心的手攥紧了被单,又隐隐有些犯晕,她故作镇定,问:“知道是谁写的了吗?”
“不知道,不过那字挺丑的,应该是个男生。”
“男生?”祝心轻轻问了一句,眉间满是不解,但总归没人发现是她干的。她还想问些别的,一扭头却发现向葵撅着嘴,原本笑容洋溢的脸此时哭丧着写满了担忧。
“你怎么了?”她问。
向葵的声音像套在袋子里,闷沉沉的,说:“还不是因为这次月考。”
祝心还苍白的脸上闪现了一抹笑意:“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月考来了?”
向葵是舞蹈生,对文化的要求很低,所以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成绩,好坏照单全收。
“还不是因为梁锦书,我没想到她成绩会这么好,这让我很有危机感。”
“而且我还打听到,她会跟我考同一所舞蹈学院。”
向葵低着头,双脚踩在板凳上,扯着床单抠着上面没洗干净的黑点:“万一她考上了我没考上多丢人啊。”
祝心宽慰她:“舞蹈学院又不止招一个学生,或许你们俩都考上了呢。”
向葵还是很低落:“可是万一呢?万一就录取到我这就没有了呢?”
祝心咬着唇:“那你就好好学习。”
祝心的话并没有缓解向葵的焦虑,反而让她更无力。吊瓶里的葡萄糖滴完最后一滴,她喊来医生取针。出了医院,向葵就回家了,她今天有舞蹈课,已经因为祝心耽误了很久,加上梁锦书对她的打击,正需要一个地方发泄。
临走时她还给了祝心一块巧克力。
祝心盯着向葵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想到迟椿昨晚说的那句话:“如果没有办法挽救,那就去弥补。”
去弥补么?
祝心握着这块巧克力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巧克力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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