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木被掐的喘不过气,拼命地想要掰开凌昭的手。
“不……不是我……”
凌昭松手,方云木跌落在地,呼哧呼哧的揣着粗气,一边咳嗽一边解释:“有人……咳……有人要杀我们…不是我…我也在被追杀…”
凌昭蹲下与他平视,眼里有些许疑虑:“谁?谁要杀你们?”
方云木摇摇头,答道:“在下不知,所以来求助将军,将军保我一命,我助将军捉拿真凶。”
“你助我?”凌昭嗤笑一声,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没你就找不到真凶?”
方云木不与他逞口舌之快,顺应道:“将军神勇无敌,没我自然也是行的,但凡事讲究事半而功倍,有我相助,将军可少走一些弯路。”
“将军来之前,曾有人深夜来寨子里与大当家彻夜长谈,天未明就又匆匆离去。此后我便在大当家的房里看到了你的画像,有人要你的命!将军!你保我一命,我必当尽全力助你找出那人。”
凌昭看着他眼里的不甘与狠厉,摇头轻笑:“你方家的机关术出神入化,方家老家主生性宽厚,与人为善,颇有美誉,而你却偏偏助纣为虐,做那贼寇的伥,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有人要杀我那是我的事,我保不了你,你自去请罪吧。”
方云木跪在地上,闻言愣了一瞬,惊讶道:“将军认识我父亲?”
凌昭冷哼一声,不做声色。
方云木哈哈一笑,笑到咳嗽起来,凌昭看他一眼,不理解他在笑什么,呵斥道:“你莫不是疯了?”
“将军,你既知道我父亲,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吗?”方云木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跪直了身子。
凌昭常年打仗,自然经常与大梁的能工巧匠打交道,早些年凌昭攻打西夷,军中用的弓弩就是方家造的,准头好,又精巧,后来凌昭得胜归来,还专门遣人前去道谢,结果就听闻方家老家主病逝了,还遗憾了许久。
“我父亲这一生,成也是善,败也是善。你们都以为他早已病逝,连我母亲也信了,最后郁郁而终,我本也是信的,直到我在方成枢房里的密室里发现我父亲的尸体,蛆虫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吃了他,将军,哈哈哈……”方云木大笑着抬起衣袖,掩住满面的泪水,“他是多么体面的一个人啊,将军,你见过他的,他最后衣不蔽体的死了,死在他心软收下的徒弟手中,死在了那昏暗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哈哈哈……”
凌昭从未听过此间秘闻,一时间惊住了,他伸了伸手,想要拉一把痛哭的方云木,奈何方云木不肯伸手。
“我不知是他害了我父亲,我是废物,我被蒙蔽了双眼。他平日里惯会装模做样,谁都要夸他一句心肠好,是我父亲教出来的,不像我是一个十足的混世魔王,他从不骂我,待我如亲兄长一样,我犯了错也是他替我受罚。我发现了之后说出真相,竟无一人信我,他们只觉得我父亲将家主之位传于他,我心有不忿而已,况且众人都觉得我父亲仙去多年了。我投诉无门,被他赶出山庄,走投无路投了青虎寨,得了庇佑,这才苟活至今。”
方云木伏低身子,语气卑微:“求将军救我一命,我一身机关术,听凭将军调遣,此生不悔。”
凌昭思索片刻,方云木伏在地上不做声,片刻后,凌昭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早年见过你,虽是顽劣,但是心地纯善,谅你也不是谎话连篇的,从今日起,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就是我身边的护卫'画舫',此间事了,报仇或是离去,我不留你,权当还了你父亲当年的神兵利器之情。”
方云木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鼻音浓重,带着悲戚:“谢将军!”
常宁适时在外边提醒道:“将军,胡大人已经到了牢里。”
“知道了。”凌昭推开门,叮嘱常宁:“你带他去换身衣服,我去牢里一看。”
“是。”
牢里围了许多人,仵作穿行其间,胡大人见凌昭来了,赶忙迎上来,一脸苦相。
“这可如何是好啊,凌大人!”胡大人急得团团转,一看凌昭来了,才像得了主心骨。
凌昭没有回应他,走上前去。尸体早已收拾好了,活捉回来的十五人,无一生还。
空气里萦绕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凌昭挥了挥手,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仵作赶紧上前回话:“回大人,这是‘铅华’的味道。下官验了这几人,不出意外,全都死于‘铅华’之毒。”
凌昭俯下身子看了一眼尸体,只见尸体的口鼻散发出一股恶臭,五官往外流出一股股浓黄色的粘稠液体。
“铅华?”
“对,大人,‘铅华’是铜陵郡特产的毒药,中毒者顷刻间毙命,没有任何医治之法。死后口鼻处恶臭,五官处流脓,腹内五脏溃烂。”
凌昭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胡大人一脑门子的汗,手足无措。
此间隐情未明,知情者却又全部死于非命,凌昭总感觉眼前一团迷雾,不知脚下何处是深渊。
“去查,今夜里有没有奇怪的人出入大牢。”凌昭话音刚落,就有人来通报。
“大人,城外发现一具尸体,自刎。属下从他身上搜出来了‘铅华’。”
尸体已经被抬回来了,脖颈间血肉模糊,刚死不久。
仵作验了尸体,确定是自杀无疑,看来是死士,事了便自尽了。
牢里的灯火有些昏暗,凌昭总觉得死者的里衣看起来有些眼熟,便用刀挑开最外层的衣服,上手细细摸着,越摸心里越凉。
这分明是鹤京产的料子。
凌昭倏的松手,是谁?老皇帝?还是……原璟?
头有些隐隐作痛,凌昭手一松,当啷一声,短刃就掉在了地上。胡大人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凌昭有些摇摇欲坠,赶紧上前扶住凌昭,担忧道:“大人?大人?”
凌昭摇了摇头,示意胡大人安心,才开口说道:“无事。”胡大人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如今这一群人死在了他的地界,要是这大将军再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尸体暂时存放在衙里的停尸房里,该审的人也都审了,一无所获。
如今线索全断了,凌昭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甚至心里庆幸线索断了,因为他也不知这所有的一切背后的阴谋是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他甚至不敢去猜,一个是他要忠于的君,一个是他心爱的人,无论是谁的谋划,都足够让他遭受重击。
胡大人见凌昭脸色不好,便叫他回去歇息,这里他盯着,凌昭也觉得脑袋沉重,便浑浑噩噩的回去了。
躺下的时候后脑勺还在疼,喉间有股腥甜的味道,咳也咳不出什么,鼻息间有些滚烫,凌昭连衣服也顾不得脱,躺下就失去了意识。
睡到不知何时,屋外传来常宁的声音,凌昭睁开眼,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想来应是深夜,他想开口,嗓子黏黏糊糊的发不出声音。
常宁在屋外等了一会,不见回应,有些担忧,便推开了门,看到凌昭睁着眼躺在床上。
“舒之,点灯。”凌昭摸索着要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屋外艳阳高照,屋内天光大亮,常宁听到他说的话,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忍下心中的惊愕,怕凌昭知道了接受不了,只得忍住心中的难受,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将军不必起身,属下只是来问问将军要不要吃些夜宵。”
凌昭听罢,又躺下了,摆摆手说:“不吃了。”话音刚落,呼吸就深沉了起来。
常宁放轻动静,靠近凌昭,睡着的人一无所觉,脸上有些潮红,常宁轻轻探了探他的鼻息,滚烫灼人。
他冷静的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唤来画舫:“守好将军的院子,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说罢,只身一人,去街上请郎中。
谁也不能知道将军失明了,本就前有豺狼后有恶鬼,若传了出去,这一道能不能平安回京可就不一定了,常宁忍不住加快速度,握紧缰绳的手还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一连找了几家医馆,坐堂郎中都有病患在接待,常宁又不敢声张,只能不停的找,终于找到一个患者少的,还不等了郎中接待完最后一个患者收拾好药箱,就被常宁拉走了。
这一来一回,找寻大夫,已经耽误几个时辰,待常宁带着郎中回来,带到凌昭面前,却看到凌昭刚睡醒,结果侍女的毛巾擦洗。
“将军。”常宁突然紧张的大叫,吓的凌昭手一抖。
“怎么了?”凌昭疑惑的看着他。
常宁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凌昭耳聪目明,难道之前是自己看错了?
常宁看凌昭准备吃饭,急忙开口:“属下看将军最近有些疲惫,就请来了郎中,要不要看一看?”
凌昭摇头,夹了一筷子菜,说:“不必劳烦,我昨夜里只是有些起烧,睡了一觉就好了,你快送先生回去,以后不要如此兴师动众。”
常宁想告诉他今天早上看到的事,心里又害怕自己看错了大惊小怪,将军最近已经够忙了。
凌昭看他不作声,好奇问他:“怎么了?”
常宁思忖再三,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属下只是忧心将军身体。”
凌昭听罢一笑,说:“舒之不必担忧,我能吃能睡,好得很呢。”
常宁也跟着笑了笑,最终也没有同凌昭说那件事,只当是自己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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