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仆人早早起来洒扫,放轻的动作依旧吵醒了凌昭。
凌昭早上觉浅,容易醒,但又困的厉害,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头埋在被子里挡住声音继续睡。
他一动,原璟就醒了。
原璟伸手抚了抚凌昭的后背,一手轻轻捂在凌昭耳朵上,没一会,凌昭就睡着了。
原璟等凌昭睡熟了,轻手轻脚的起床,推门出去示意底下人动作轻点,就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原璟回去看,凌昭还在睡,头埋在被子里,团的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原璟暖了暖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凌昭因呼吸轻微起伏的腹部,俯在凌昭身旁,轻轻地喊:“阿昭~”
凌昭轻轻的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困意。
“起来收拾收拾,吃饭吧?”原璟把他的头从被窝里挪出来,凌昭的脸睡得红红的,被窝里的热气呼呼的往外冒,热意融融。
凌昭半睁眼看了原璟一眼,把头从他手里挪走,往枕头上埋,原璟哭笑不得,又把他拉起来,凌昭困得不成样子,睡乱的头发还印在脸上,原璟伸手拨开他黏在脸上的头发,亲亲他的眼皮。
凌昭困得直皱眉头,一把推开原璟的脸,烦躁的说:“走开,我不吃早饭,我要睡觉,你莫要烦我!”
原璟死乞白赖的又贴上去,边亲边说:“不吃早饭怎么能行?快快起来了,让别人知道凌大将军是个赖床的,要笑掉大牙了!”
“关别人何事,我就要睡觉!”凌昭一抓被子蒙头上。
原璟又给掀开,凌昭再盖上,原璟又掀开,最后,凌昭端坐在桌边吃早饭,一脸没睡醒的怨气。
凌将军平常性格温吞,待人平和,不善言语,偶尔发个脾气也只对着原璟,实在是因为原璟太烦人了。
几乎很少有人能见凌将军有什么脾气,除了早起。
凌昭可以起得很早,比如在战时,神经时刻紧绷,鸡未鸣,凌昭就已经起床收拾齐整了,甚至有时战事吃紧,连着几夜几夜的熬着,也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平常没什么紧迫事,凌昭能多睡就多睡,一般不吃早饭,除非要上早朝。但是成元皇帝显然不是勤政爱民一天一次朝会的皇帝,所以凌昭很少吃早饭。
凌昭坐在桌边一口一口粥,喝了两口,问:“为什么粥是甜的?”
“来人,上咸粥。”
“为什么没虾饺?”
“来人!水晶虾饺!”
凌昭挑了半天,原璟就喊了半天,磨磨蹭蹭的吃了几个虾饺,喝了几口粥,零零碎碎吃了点别的,凌昭站起来说不吃了,要回自己府中,因为没有自己喜欢的松鼠鳜鱼。
原璟气不打一处来,质问他大早上的吃什么松鼠鳜鱼,凌昭双手抱胸,下巴一抬,说:“你管呢?”
原璟生生气笑了,又说:“中午就给安排,回去干嘛呀,你那府中冷冷清清,哪有我这里热闹?”
凌昭说自己有事找常宁,况且赵家出了事,自己作为主帅理应去看,原璟也不便留人,况且一个大将军常住太子府确实不合规矩。
凌昭和原璟道别,就出发去了赵家。
路上马车颠簸,颠的凌昭颇不舒服,腰疼屁股也疼,车中有原璟放的厚垫子,但依旧不顶事,凌昭揉了揉自己被折腾一晚上的腰。
车到赵府勒了马,凌昭掀开帘子下车,门前冷清,白幡随着冷风飘飘荡荡。
赵家曾与凌家世代交好,当初赵家在成元皇帝还未登基之前站错了队,成元皇帝登基之后秉着仁德的原则,没有明面上拿赵家开刀,但是以成元皇帝的气量,怎么可能真的就这样轻轻揭过。
于是赵家越来越没落,在朝中除了凌家,再也没有他人帮扶。到了赵世明两兄弟这里,赵家就只剩他们两个,后来其父随凌老将军出征,早已战死沙场,临死前将两个儿子托付给凌老将军,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
凌老将军后来就将两兄弟接过来与凌昭放在一起抚养,读书识字,教授武功,样样不落。
因此,凌昭与二人感情极好。
后来凌老将军战死,凌昭被老皇帝接进宫中养在膝下,赵家两兄弟依旧养在凌府,但是三人感情依旧很好,凌昭时常回府,寻二人玩闹。
昔日盛极一时的世家,如今死了一个嫡子,却寥寥几人来拜,门可罗雀,凌昭不免寒心,犹有兔死狐悲之感。
常宁庞守几人陪着赵世明,府中一切都已打点好了,赵世诚的灵柩就停在堂前。
“后天下葬?”凌昭祭拜之后陪在赵世明身边。
“嗯。”赵世明眼里还带着泪光,语气里有气无力。
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是无用,人已经去了,伤心难过是难免的,作为知交,只能陪着他,几人谁也不再说话,就陪着赵世明守灵。
赵家旁支不多,一整个灵堂都没几个人,没一会零零散散来几个人看看,走个过场也就都散去了,赵世明神情恍惚,人看着都少了一半精气神。
到了中午,厨房备好了午饭,庞守叫人去吃,赵世明摇了摇头说没胃口,凌昭专门端了一碗开胃的粥送过来,赵世明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凌昭说,开口时声音沙哑疲惫,他说:“阿昭啊,放着吧,我吃不下。”
“多少吃一点吧。”
“我吃不下…”赵世明说着抹了抹泪水,眼角通红,不愿吃粥。
凌昭不太会安慰人,况且他心中也难过,只能说:“把粥喝了吧,你不能垮了。”
赵世明接过粥,一口接一口喝完,就听凌昭说:“你垮了赵家该怎么办呢?世诚在天有灵,该多难过呀。”
赵世明抹了把脸,说:“阿昭,这仇我记下了,来日,我要找挪渑部去报!”
“我与你一同,为世诚报仇雪恨。”凌昭握住赵世明的手,郑重道。
停灵三日,凌昭没敢看遗体一眼。
赵世诚一直是三人中的开心果,长得像一只毛绒绒的小狗,整日里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与哥哥们亲的不行。
那时凌昭刚进宫,处处小心,不得开心,偶尔回凌府,两人便竭尽全力的哄他开心,与他说笑。
凌昭记得很清楚,那一年他生日,没人记得,赵世诚煮了一碗面,抱着面站在宫门口等了他许久,面都坨了,也不肯离开,等凌昭匆匆赶来,他就吸着鼻涕,咧着嘴笑,刚换牙的年纪,看起来滑稽的很,只有凌昭看着他笑,却落了泪。
“阿昭哥哥,生辰快乐,我哥哥生了病,不能来,望你见谅!”
凌昭轻轻嗯了声,拉过他的手替他暖暖。
赵世诚就嘿嘿笑,撒娇似的说:“阿昭哥哥手真暖和!像母亲做的棉衣一样软!”
逗得凌昭也笑。
三日后赵世诚下葬,葬在了赵家陵园,赵世明在弟弟下葬后第二天就整顿好自己,上书表示要去边地戍边。
凌昭几人知他所想,更知他心死如灰。
老皇帝出言挽留,但赵世明意已决,老皇帝也就是客套几番,巴不得赵家人离鹤京远远的,就封了赵世明一个空有名号的镇远将军,打发人出了京。
出京那天,凌昭原璟常宁几人来送,天气不好,冷风将雪花刮得乱飘。
庞守不舍得赵世明离开,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守拙,你这一走,凌将军忙碌,常宁不愿陪我,连个喝酒的也没了。”
赵世明笑了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快快稳重起来吧,不要总是想着喝酒,往后我不在,将军他还要你们多多帮衬。”
庞守一个糙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埋怨似的说:“知道我们靠不住…守拙…”
他想了想,还是没说你别走了,大丈夫志在四方,如果他志不在此,那么挽留对他而言,就是扼杀。
庞守只能说:“边地苦寒,多多保重。”
“往后有什么难处,不要藏着,记得写信告知我们,都是兄弟。”常宁将他准备的满满一小箱子银钱和吃食让人放在赵世明的包袱里,将赵世明的包袱撑得露着四四方方的。
“你这…唉…我什么都不缺的…舒之…”赵世明看他把箱子塞进包裹里,只叹了口气。
常宁:“我知道,路途遥远,多多益善。”
凌昭就看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赵世明显然提不起来精气神,他笑容略有些勉强,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也是不舍得的。
“好了,别误了守拙的时辰。”凌昭出声打断他们。
赵世明转向凌昭,郑重的行了一礼,他细细的端详凌昭,大病初愈,脸色总也不见好,他说:“阿昭,多多保重。”
凌昭回礼,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舍:“一路顺风!”
赵世明穿着一身黑衣,这几日消瘦了许多,侧颊有些凹陷,他冲众人挥挥手,骑着马带着几个侍卫就远行了,昔日两兄弟如影随形,如今只余一人形单影只。
赵世明脊背挺得很直,他看起来像要奔赴期待的未来,但是凌昭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
边地苦寒,下次见面,或许又是烽烟四起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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