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玄珠再次问世时悄无声息，谁也没注意到。凤瑶女神当时正在追捕一条到处作恶的黑龙，正愁没法治它，恰好就捡到了玄珠，想着鸿德天帝做它出来本就是为民造福的，便把它拿去封印黑龙了。但谁也没想到，那玄珠原来是壬回特意藏在盐水河底的。”
当初天帝追盗取玄珠的震蒙，曾经抓到过她，将其重创后还是被她跑了，后来再抓到她，她就当着天帝的面吞珠子沉江了。
但其实震蒙在被鸿德重创后没跑出多远就死了，天帝看见的那个吞珠子沉江的是壬回用障眼法假扮的。
他特意造成玄珠已毁的假象，就为了把玄珠藏起来独占，将来好为他主上报仇，没想到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被人翻出来，还被凤瑶捡走了。
当年群雄争霸，壬回的主上棋差一着，没能当上天帝，壬回一直怀恨在心。凤瑶又利用玄珠封印黑龙，受民爱戴，天赐帝位，成了第四位天帝，也是唯一的女帝，壬回心中不服，向凤瑶约战，想将她拉下神坛。
凤瑶自然应战，这二人打的天地变色，闯下大祸。
天有四柱，顶天立地，壬回把东方擎天柱给撞断了，霎时间天塌地陷，海水倒流，生灵涂炭。
鸿德天帝追起责来，凤瑶自请面壁思过不再出世，放弃天帝位，而壬回直接被齐宁天帝打死，神魂俱灭。
苏衍听到这可算听见点听得懂的了：“这段我知道，广为流传，到现在还有人给凤瑶立祠，觉得天帝其实应该是四位，凤瑶居其一。”
临芜微微侧头：“好了么？差不多就行了。”
苏衍看着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的伤口，张嘴就胡说：“没呢，还流血，再等等。”
他把毛巾沾湿，继续装模作样，跟他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其实我觉得这个说法可信，毕竟这世上有一半都是女人，天帝怎么可能都是男的？总得有一个女的吧？”
这简单粗暴的猜测让临芜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衍倒也没真想问明白什么，这种事儿论到现在就剩“传说”俩字了，没什么可探寻的，他只是好奇：“这一段跟盐水女神有什么关系？天塌地陷也是壬回和凤瑶的错，怎么也怪不到盐水人身上。”
临芜回答：“不，有关系的。”
人家三位面壁的面壁、死的死，认错认得痛快，快刀斩乱麻似的收拾干净了，再往前查到源头——廪君跟盐水部落的大战缘由，就变成了一团浆糊。
盐水部落的人说廪君杀了他们的女神首领，廪君说是盐水女神一直在纠缠他，为一己私欲想把他扣在盐水，他失手射死了盐水女神，并非出于本意。
两边人扯皮不休，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齐宁天帝此时露面，拿出了一段影像，给了个真相——廪君说的是真的。
盐水女神确实囚禁了廪君。
盐水部落的人不认，差点当庭跟廪君打起来。
真相摆在眼前，齐宁天帝盖棺定论，将部落大战与天柱断裂一起归结到了盐水女神身上，数罪并罚。盐水女神已死，部落七百人代她受罚，全发配去了极南炼狱当小卒。
天地之间的联系——建木天梯被斩断后，地面重新洗牌，各地群雄四起，乱战持续了五百多年，死伤无数。
几个老派的天神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认为这么发展下去也不是回事，人族已经兴起，这个世界早晚会是人族的世界。
于是几位天神决定出手，将作乱的鬼神一同抓捕了，给人间来了一次彻底的清洗，只留下了人族。
至于当初被送去极南炼狱的盐水部落的族人，更是早就不知生死了。
盐水女神没想到自己死后居然还出了这么多事，气笑了：“我纠缠？他就是这么说的？我每天去找他时也没见他闭门谢客！他自己割舍不断，又想跟我在一起又想去继续他的雄心壮志，我不肯跟他一起，他就杀我斩断自己的情丝，还真是精明。”
苏衍赞同：“廪君并非真男人。”
临芜闭闭眼，把即将沁出的汗收了，当时就想起身：“你还没好？我伤的有那么重么？”
苏衍按住他的肩：“别急啊，这么多高手在，咱俩离远了不好交流。你说，咱俩要是跟这个女神打起来，阴神会帮谁？”
临芜不知道打起来阴神会帮谁，他现在就想把苏衍按在他肩膀上的爪子剁了。
“我觉得我痊愈了。”
“不，你没有。”苏衍拒绝了他的“觉得”，继续给他搓背：“听着，他们还唠呢。”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过去几千年了，居然还能听见不一样的真相，神荼也很是惊讶。
盐水女神冷笑：“还能怎么回事？就我说的那样。他爱慕我，但我不肯将盐水部落让给他，与他共治，他又放不下我远走，就干脆弄死我。我在盐水河附近下了迷雾阵，他出不去——其实就是他自己不愿意走，我也没真想留他。人家志在四方，我拖人家后腿干什么？他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离开，头天晚上在我身上绑了这个头发，说什么结发之情，第二天在迷雾阵里他就顺着这一缕头发确定我的位置，一箭射死我。”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不偏不倚。”
苏衍的目光落在那一缕发丝上：“原来这头发不是你的。”
她瞥了苏衍一眼：“当然不是，谁会把自己的头发绑在身上当饰品？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杀我，死后心中有怨，缠绕在这缕头发上，久而久之就堕了魔。”
“所以你当初没有死。”
死了的神跟死了的人不一样，人死了还有灵魂，能飘荡几天，神死了就是死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堕魔的机会。
“对，我那时尚存一丝残魂，过于虚弱，感知不到外界，只能沉浸在自己破败的真元里。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琢磨了不知道多久，才后知后觉他就是个懦夫，更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你们后来清扫人界没找到他吧？他一定还在。”
神荼也说不清当年到底是怎样，但他觉得这事儿似乎没完。
当事人远隔千年，各执一词，如今也对峙不上，真相到底如何没人知道。
“你要去哪找他呢？”
“我记得当年他带着他的族人路过我那里，是要往西边去的。虽然我堕了魔，但一身神力还在，一路炸过去，不信炸不到他的结界。”
临芜闻言就是一皱眉，忍不住插嘴：“已经过去的事，值得生灵涂炭吗？”
她这一路炸过去，西边就成荒原了。
盐水女神睨他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部族都没有了，我如今也成了堕神，人界如何与我何干？”
苏衍质疑地看向郁垒：这就是洗完灵识的结果？
郁垒：“刚才就说过了，堕魔后清洗灵识并不能让她变回原来的那个人，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彻底洗干净，哪还有堕神了？除非她自己放弃执念，不然池水只能让她恢复神智，改变不了她的思想。”
所有能造成堕魔的都是堪不破的执念，是散尽修为也想不通的死路，外力不能及。
“盐水部落还有一个人。”神荼对盐水女神说：“你弟弟比较幸运，听说去炼狱的路上他跑了，想给你翻案。”
说到他，郁垒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嗤笑着说：“他跑去了北海，居然去求那位海神，不知道是不是走投无路，逼得他狗急跳墙。”
“北海海神？”盐水女神十分吃惊于她这个弟弟的胆量，连报仇都忘了：“他疯了？！那位根本就不能算是个真正的神，他就是个邪神！他找谁不好要去找玄冥！”
郁垒耸肩：“谁知道呢。”
盐水女神脸色煞白，哆嗦着问：“他还活着吗？”
郁垒想了想，猜测道：“应该还活着，玄冥没杀他，听说后来被关进题首山了，若是还在，应该在天上。”
神荼手里的两根木头已经被他削出了两把剑的形状，他在剑柄上各镶嵌了一颗指甲大小的红宝石，然后用一支黛青色的毛笔在上面画着一种特殊的符文。
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神荼道：“洪荒事洪荒毕，不管你跟廪君到底如何，都是过去几千年的陈年旧事了。你在人界作乱的这些年罪孽深重，总得有一个交代。”
盐水女神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过去的事就能当没发生了？沉冤就不配得雪？凑不齐当事人，就能含糊真相？”
她几句话不能说没道理，神荼被她逼得说不出话来。
郁垒抱臂而立：“一码归一码。”
临芜微微侧目，传音给苏衍：“现在我可以痊愈了吗？”
这回可真要动手了。
苏衍放下毛巾，“可以了。”他正要起身，却见顶上夜明珠乳白柔和的光落在他背上未干的水珠上，那水珠像珍珠一样，顺着肩背而下，他忍不住感慨一句：“啧，真白。”
笼在临芜身上的神识尚且将离未离，这句话顺着神识落在临芜身上，临芜衣服差点穿反。
苏衍一点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就着那点没撤离的神识继续说：“我说真的，你真白。”
临芜：“……谢谢。”
盐水女神笑着看向郁垒，身体却已经紧绷起来：“哦，那隐世千年的阴神大人要抓我吗？天帝都不在了，人间谁做主？抓了我给谁祭旗？”
人界都没人管了，自治的人界，谁配跟她讨说法？
“这次不是为神讨的说法，这次为人。这不是还有两位小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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