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琉璃元神的回忆到此为止,画面定格在苏衍环着临芜的脖子给他戴项链那一幕。
沈舒白迟迟没有将探入的神识收回来。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
那个海神禺虢,是不是就是于国胜?那张脸他没认错吧?
最后一块丹木玉是禺虢给临芜的,苏衍确实亲眼见过丹木玉,所以他在张耀家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玉马了。
还有在听雨楼常住的那个和尚,那不就是宣潇吗?
苏衍跟于国胜和宣潇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是很和谐,但于国胜跟宣潇看起来就很和谐,像亲兄弟似的,于国胜是东海海神,那跟他称兄道弟的宣潇是什么?他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禺虢后来还跟苏衍见过面吗?
禺虢出山那么大动静,拥有神力,可于国胜也只是比普通外勤强一些,沈舒白虽然没跟他动过手,但他觉得要真动起手来于国胜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他经历了什么?
书上写玄冥被压题首山,但看起来并没有,不然禺虢寻子这么多年他应该去寻题首山在哪,而不只是混迹人世找儿子。
书上也没写禺虢被压极南山,更没写天梯断裂有禺虢什么事,可建木木屑却是禺虢的压山陪葬,史书上还有几句话是真的?
堕魔的女神,被压的禺虢,想重新沟通天地的黑衣天神……
苏衍之前说过一句话:“多熟悉的手段,我建议你去翻翻其他地下能量池。”
当时他不知道这句“熟悉的手段”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好像懂了。
极南山上作乱的根本不是什么邪祟,可能也不是逸散的灵气造成的,而是有人故意搞事把他们引过去,就为让他们助禺虢一臂之力把他放出来。
就像后来那人也引了苏衍和临芜去东海扶桑岛一样。
又比如那个在西山放鬼发引异处局炸能量池的人。
可不就是一模一样的手段。
苏衍知道的比他多,说不定从醒来那天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找到这个推手是谁。
一点点往前推,沈舒白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推手的突破口其实不是西山出现的鬼发,也不是那个黑衣人,要更早。
神迹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天神不要钱一样现身,最早出现的一个是……张耀家里的丹木玉。
如果那块丹木玉不是禺虢给临芜的那一块,那就是完全属于幕后推手的,而他拿出这个既不像当年炸开封山大阵,也不像后来炸开扶桑大阵,这块丹木玉只有一个作用,放在苏衍身上,就是让他跟异处局碰了面。
跟自己碰了面。
这一瞬,沈舒白几乎有些怀疑自己。
他会不会,真的跟苏衍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这,他脑子里就闪过许多元神中零碎的片段,与禺虢没什么关系,与苏衍的家庭也没什么关系,那些零散的片段中全是临芜。
在苏衍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跟临芜说起过自己的修行之路,但可能是因为临芜修习过占卜术的原因,他像苏衍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似乎知道他以前的经历,生怕他长歪了,又教他读书识字又给他担责任善后,比法律上的监护人还负责。
苏衍对他说不上是依赖还是什么,他几乎把临芜当成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每当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时候就会想临芜在干什么。
元神里那些不成段的画面,依稀是苏衍带临芜出去玩,走过大山大河,穿过大街小巷,看过日出日落,逛过早集夜市。
修仙繁荣的时代,人们搞出来不少小玩意供人娱乐,其中就有一种叫“点指开花”,是一朵白色的人造花苞,做的跟真的一样,花瓣甚至是软的,注入灵力可以催开花瓣,达到开花的效果。
灵力注入花朵后,花朵的颜色可以随心变换。
那天刚好路过一个点指开花的花田,店主人估摸着是个大能,花田足有一亩地,分成好几个区域,十多人在同时开花,一块红一块绿,还有人开出来一片黑疙瘩,妖异得很,不知道是个什么癖好。
临芜多看了一眼,苏衍玩心就上来了。
“你没有开过花吧?走,我带你玩去。”
苏衍拉着他来到灵花田旁,临芜道:“看看就罢了。”
苏衍却不认同:“这世上有些东西能看看就罢,比如山海,不罢也没办法,又不能搬回去;但有些力所能及的东西,亲自体验一下跟看看就罢可完全不一样。这灵花开起来很好看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临芜看着面前被切割成无数块的花田,像个大染缸,发自肺腑的说:“也没看出哪里好看。”
苏衍笑而不语,给旁边的小厮扔了十两银子,“花田我包了。”
小厮大概是很少见到这么财大气粗的主儿,毕竟他们家这花田是一丈见方一售价,时限一刻钟,谁闲着没事开一亩地的假花?
再说了,灵花要用灵力开,花里有各种精细法阵和符文,控制开花速度和颜色,花的颜色是要通过灵力调换的,一丈见方正是筑基修士开得起的范围,而修士中筑基修士人数最多。
一亩地,那得是什么人能开得起?
修为倒也罢了,分神也不是很值钱,关键是钱值钱啊!
苏衍给完钱,没看小厮那替他心疼钱的表情,问临芜:“你喜欢什么颜色?”
临芜答不上来:“都可以。”
“唔……难办。”他指尖的灵力泄出去,从他脚下开始,白色的花苞缓缓绽开,然后向四周蔓延,很快就铺满了大半个灵花田。
而第一朵开放的白色重瓣花已经显出来淡淡的粉色。
一亩地的灵花田,三息之间开满了粉红色的花。
这种灵花田毕竟是给修士们玩乐的,门槛不会太高,开满一亩地也就分神的力,只是达到分神境的修士大多是仙门内门弟子,谁也不会花大价钱来玩这个。
今天算是开眼了。
一大片的粉色花海,看起来有点像是裹了七八层花瓣的桃花,粉嫩柔和到叫人脸红。
苏衍看懂了临芜的表情:“不喜欢?那换一个。”
他动动手指,关闭花朵里粉色的符文,于是这一片粉色花海从他脚下开始变色,从里层开始由粉转蓝,向外圈扩散开来,最后形成一片淡蓝色渐变的蓝花海。
他心念一动,那花瓣上又星星点点出现些银色的小光点,像撒了一把碎银,十分亮眼。
小厮一吸气,问身边的管事:“咱花的法阵里有这个吗?”
怎么以前没见过?
管事摇头:“人家自己改的。”他叹口气:“我上次见这阵仗,还是王员外的儿子追求林小姐的时候,财大气粗,特意请的分神修士来点指开花。”
说完,他意味不明的看一眼临芜。
临芜笑了,对苏衍哄着似的说:“别闹。”
苏衍:“还不喜欢啊?那红色?”
他把花海折腾的快要秃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全给开了一遍,侧头看见临芜眼中未散的淡淡笑意。
他心神一晃,顿了顿,轻声说:“我知道了。”
花田正中的那朵紫色花闪了一下,颜色慢慢收成一条细线,接着,每个白色花瓣上都出现一条颜色不同的细线,三十六片花瓣上出现三十六种颜色,然后那彩色的细线缓缓流动起来,在所有花瓣中流转,尾端居然还带着雾白色的水光!
流转起来的彩色花底色为白,各种颜色不同的光线交错流动,从中央向四面八方散去,整个花海上万朵花流动起来,水光在太阳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苏衍没有错过临芜眼中那一霎的惊艳。
他的手还搭在最近一朵花的花心上,袍袖轻轻舞动着,他没看那惊艳了无数人的彩色花海,而是静静地看着临芜。
他这一生,无亲无友,无牵无挂,于万丈红尘中只是个看客,格格不入,唯一一点心思都落在临芜身上。
但临芜跟他不同。
他不入世,临芜得入。
他要把临芜拉进来,拽入红尘中,让他看看这大好人世比苍生山强了多少倍,让苍生门趁早滚犊子。
苏衍对苍生门一百个看不上,就想勾搭临芜跟他浪迹天涯,明着劝不动,他就暗着来。
但临芜从来都只是看他笑看他闹,没给过回应。
苍生门是他生长二十多年的地方,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养育之恩,他不能叛离。
但苏衍不怕麻烦,也等得起,他给了临芜所有的耐心,在临芜水波般的眼眸中看见彩色花海的倒影。
沈舒白沉在苏衍和临芜的各种零散回忆中,有漫步夕阳下的,有读书写字的,有临芜教他画符的……然后种种一切,最后都定格在那一片流光溢彩的花海上。
正午时分,灿烂的花上流过水波似的光,光怪陆离的彩色线条游鱼一样在白色花海中流转,绚烂夺目。
他通过苏衍的眼睛看着临芜。
苏衍把他勾勒的太细节了,唇角那一丝微微上挑的弧度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带着点无奈的淡淡喜悦。
他忽然发现,苏衍好像特别喜欢看他这个表情,他记忆里的临芜总是这样带着点笑容的:轻轻勾起的唇角,带笑的温柔眼眸,甚至连一声轻微的叹息都带着点纵容的愉悦。
就像他给临芜戴项链时,临芜稍偏了头,好像说了句什么,苏衍就笑了。
他说的是……
“你不跟着我,就叫它跟着我么?”
沈舒白的神识蓦地从元神中退出来,外面天光昏暗,居然已经到了傍晚。红日从山顶渐渐退下,沈舒白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一个边儿,天际便只剩下淡红色的晚霞。
戴项链这一段他看过无数次,可每次的重点居然都放在了那句“想咬一口”上,直到此刻才想起来临芜还说过这么一句话!
苏衍没太把这句话当回事,所以记忆也不深,要不是他反复看了无数遍都没注意到。
你不跟着我,就叫它跟着我。
是了,他想起来,苏衍给临芜的护身元神是认主的!
也就是说,临芜就算把元神项链摘下来扔了,那项链也会自己飞回去跟着他,死皮赖脸地给他挡灾!
这种护身术法沈舒白闻所未闻,他想,沈家族长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这个红琉璃根本不是沈家老族长留给他的!
想到这,他把红琉璃珠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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