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在沈舒白身边坐下,有点神游天外。
刘振宇看看王连,王连看看谢庭,谢庭又看向了刘振宇,最后犹豫半晌,第一句话居然是沈舒白自己说的:“想问关于长明山和扶桑剑的事么?”
他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黄色的木剑,搁在桌上,坦坦荡荡的认了:“我就是扶桑剑主之一,临芜。”
满座寂静。
谁也没想到他会承认的这么干脆。
谢庭实在忍不住了,问出一句他在马家村就想问的话:“沈……我还是叫您沈队长——您真的没拿错吗?”
他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苏衍。
苏衍从进来就没给过任何人眼神,也没说过一句话,看样子也没有想开口的意思。他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羽毛,毛色鲜亮浓密,像个艺术品。
金乌从苏衍的肩膀上飞离,落在扶桑剑上,屁股对着苏衍。
谢庭愈发质疑。
这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派人物啊!
沈舒白微微侧身,挡住谢庭的目光,同时按住了苏衍的手。
他跟苏衍元神相连,识海印记之下能察觉到对方的动向,他觉得苏衍要坦白苍生门灭门真相。
沈舒白抢先说:“苍生门的事确有隐情,但如今已过千年,没什么考究的必要了。我对异处局从未有二心,你们若是觉得我身份不便,顾问之职我随时可卸,但防护大阵我建议你们还是继续做。”
介意他的身份他能理解,异处局看在他为本国兢兢业业几十年,没有直接通缉捉拿,而是客客气气打电话把他“请”到会议室,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沈舒白心里清楚,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异处局的内部人员了。
但防护大阵针对的是廪君,那位看着可不像什么好神仙。
刘振宇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的说:“是这样的,虽然过去是挺久了,但史书若是记载有误,对后人也有影响嘛。咱们可以对外保密,但自己心里得清楚,九年义务教育的历史书上多少记载都是美化过的,这个无伤大雅,不重要,但咱们异处局是专业部门……”
专业部门当然就要考究一些了。
沈舒白理解。
他只是不太想提苍生门。
苍生门跟他,就有点像李家人跟苏衍,不是说多憎恨,那就是梗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提起来总有些无从开口的憋闷感。
他跟苏衍认识那么久,把他的经历猜的七七八八,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问过具体情况,要不是那天在红琉璃里意外看见他年幼的记忆,他甚至都不知道苏衍为什么对兔子情有独钟。
沈舒白还没思考完该怎么说才能两全其美,就听见一直没开口的苏衍说话了:“‘专业’如果是指术法见识,他讲几句人生经历你们就能化神入圣了?过去几千年的**就不叫**了么?”
几个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化神入圣”是指修为境界,还是最高的两阶。
苏衍阴阳怪气两句话,说的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追问临芜屠杀苍生门的真相其实也就是想确认一下沈舒白的立场。
一个部门过于依赖一个人是有坏处的,这谁都知道,但是异处局比较特殊。
它不像是其他部门,某个人能力再强、再厉害也很难断层领先。
异处局人本来就少,沈舒白实在太特殊了,他活的还久,送走了七八个局长依旧坚守在岗位上,就连局长们都很难不对他产生依赖和信任。
要不是有这种感情在,他们也不可能把人叫来这里这么客气的询问,早就想办法把他控制起来审问了,就算控制不了也是从异处局除名,停掉他的一切职务,用对付廪君的态度对付他。
但现在除了屋里的这几个人,没有人知道沈舒白和苏衍的事,异处局把这件事瞒下来了。
马家的人都给下了封口令,事态明朗之前不允许对外透露扶桑双剑认主开剑和苏衍沈舒白的身份,只说传家宝在混战中损坏,无法复原。
这是异处局在这位疑似千年的魔头面前能给的最高诚意。
虽然他们自己也觉得可能人家根本不在乎。
他们打着感情牌,想着以“沈舒白”这个身份的性格看来,他不会为难异处局,应该是会和盘托出的,但是没想到苏衍两句话就给憋回去了。
刘振宇跟王连谢庭面面相觑,都发现了一个问题:有苏衍的沈队长跟原来的沈队长可能不一样了——不那么好说话了。
之前他们还想着,大魔头和神君都现世了,总能互相牵制,可是现在一看对面俩人这互相维护、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样儿,估摸着互相牵制的可能性是没有了,他俩狼狈为奸的面儿更大。
外面黑衣人一门心思要起扶桑阵,异处局内部最大的底牌是三千年前的魔头,不知道是复活了还是下凡了的长明神君祖师爷是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小白脸……
内忧外患重重,刘振宇左肩泰山右肩华山,快把他压死了。
刘振宇于是把目光放在沈舒白身上,想听听他的态度,因为苏衍话虽然说的不那么好听,但却是维护他的。
沈舒白的手按在木剑上,“之前我记忆丢失,蹉跎人间千年,不是有意隐瞒。我会辞去顾问的职务,防护大阵你们可以继续建设,长明山的总阵法可以找其他信得过的人去镇,都没关系。若有用得到我的,也可以放烟花寻我——如果我看得见的话。”
“如果我看得见”几个字让异处局的人愣了一下,也让苏衍侧目。
沈舒白迎上他的目光:“我打算隐居,以后好山好景,都在心间眼前。”
苏衍一眼看懂了他的目光:以后我们自由自在,想去哪?我陪你。
互相缺席的这千年时光,都可以补回来了。
屋里的人听出他这撂挑子不干的言外之意,都有些惊恐。
完了,搞得太严肃,把人气跑了!
忌惮防备是一方面,那是沈舒白身上另一重身份带来的固有印象,他们对沈舒白这个人的感情还是在的。
刘振宇接到的指示是:确认沈舒白的身份和立场,斟酌去留。
他猜测上峰当时应该还有三句话没说:禁用核心决策权,控制其动向,斟酌停用相关产品。
但是沈舒白这个“顾问”的职位本来也没有决策权,前线以他指挥为准是外勤的习惯。至于动向……他们谁配控制?还有那个“停用相关产品”更搞笑了——整个异处局都是人家一手建的,他们就出了一堆钢筋水泥,局里的防护阵和现阶段使用的各种法器符咒一半都出自他手,停用了用什么?拿飞机大炮跟人家火拼吗?
他这“顾问”一职看着屁用没有,实际上范围却太广,从技术部到外勤,甚至评测台的能量数值转换器都有他的参与,偌大一个异处局,到处都有他的影子。
所以上峰憋了半天,到底没说这三句话。
现在没等他们做出决策,人家自己先要走了,刘振宇反而有点舍不得,觉得当年沈舒白屠杀苍生门多少得是有点隐情的,只是人家不愿意提,苏衍说的也有道理。
过去三千年的**就不是**了么?
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名声,不想重提旧事,你还要刨根问底的话是不是就有点不礼貌了?“学术严谨”“纠正历史”都不是这么用的。
刘振宇权衡了一下,说:“沈先生,我也是职责所在,不得已可能得请您先休息几天,最近您也是受累了。”
停职观察。
沈舒白对此无可无不可。
廪君要是真的还想搞什么事,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异处局的职位对他来说确实可有可无。
说完这些,刘振宇又看向苏衍:“苏先生这是下凡还是?”
苏衍歪头一笑:“诈尸。”
刘振宇:……罢了,这位他更搭不上话,什么试探也使不出来。
沈舒白来异处局坐了没有半小时,留下门卡和工作证,暂时“休假”,然后带苏衍走了。
神情轻松的一点也不像失业人士。
至于苏衍,他来这统共就说了两句话,两句话把一屋子人撅了两回,刘振宇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把他们送走,刘振宇看着桌上的工作证,问王连:“你知道什么洗发膏植发效果比较好吗?”
他觉得自己这一头茂盛的植被眼看就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植发可能没什么希望了,准备买假发吧。”王连想想楼下一办公室撅着屁股跟法阵斗智斗勇的队员,问:“防护大阵还继续吗?”
局长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潘教授:“您觉得呢?防护大阵的图纸您那一直有一份。”
刘振宇只是个普通人,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是很懂,他就是上面派来监管大局的,防护大阵他也看不懂,沈舒白那边图纸一出来,立马就印了一份给潘教授,潘教授是异处局里除了沈舒白这本“活的百科全书”之外,知识面最广的了。
潘教授道:“防护大阵没问题。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大可不用像防备廪君那么防备他。至于苏先生……亦正亦邪,少接触为妙。”
他托着眼镜朝电梯间走去:“史书记载的偏差太大了,‘长明神君’到底是苏衍还是临芜?”
王连看着他考究的背影,松了口气。
还好,不只是他一个人怀疑沈舒白的身份。
王连正要回去继续研究大阵,又想起来一件事,跨着门槛扭头问:“那明天长明祠祭拜还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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