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漏洞’，更大概率是内部管理流程上的疏忽，或者，”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严序，“某些外围调查人员为了凸显自身价值而臆想出的可能性。”
这话几乎是在直接指责严序在故弄玄虚。
“破案需要的是数据、证据和严谨的逻辑链。”钟明涛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我的人已经彻底分析了四起案子的所有网络日志和访问记录，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外部入侵痕迹。”
“你的‘理论’，有哪怕一个字节的数据支持吗？”
展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伟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边的低气压，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偷偷望过来。
严序沉默两秒，仿佛在给钟明涛的CPU降降温。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像合成音，却带着精准的杀伤力。
“没有痕迹，本身就是最明显的痕迹。完美的清理，恰恰证明了入侵的存在。博士，你是在寻找黑客的签名，但高明的贼，从来都会用橡皮。”
他顿了顿，给出最后一击，精准地戳向了钟明涛最引以为傲的领域：“或许，你的数据模型需要引入一个新的变量，一个假设存在‘完美入侵’的变量。”
“否则，你只是在用完美的逻辑，证明一个错误的前提。”
钟明涛瞬间像被注入致命错误的程序一般僵住，而后张嘴正想说话，却被赵朗一把抓住。
“时间紧，任务重，钟博士，我们还得去好几个地方。”
他拉着钟明涛，转身就走，让钟明涛的冷嘲热讽和尚未发作的怒气彻底堵在肚子里。
严序眨了眨眼，也不挽留，继续观察张伟。
年轻人此时似乎放松了些，开始认真地擦拭展柜玻璃。
但严序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飘向展厅东南角的应急通道。
严序假装欣赏画作，慢慢踱步到应急通道附近。
门看起来很正常，但门锁的磨损程度表明最近经常被使用。
他蹲下系鞋带，趁机用手机拍下了锁孔的特写。
"先生，那边是员工区域，不对外开放。"
张伟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严序站起身，面无表情："抱歉，找卫生间。"
"卫生间在展厅另一头。"张伟的语气有些生硬，"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了，谢谢。"严序转身离开，但大脑已经在高速运转。
张伟的过度防卫、应急通道的异常使用痕迹、对安保系统的熟悉……
这些碎片开始慢慢拼凑起来。
他走出画廊，在街角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加密网络，开始整理案件资料。
之前林曼殊曾利用瑞安保险的甲方身份，要求智安科技提供四家画廊安保服务器的系统日志、访问记录和维护人员名单。
智安科技迫于压力提供了数据，但数据是经过筛选、清理或延迟提供的。
现在严序将智安科技提供的清洁版日志与林曼殊从瑞安保险公司角度拿到的另一份系统状态备份进行交叉对比。
大量的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编写着筛选算法。
一小时后，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根据安保公司提供的日志，系统在案发当晚毫无异常。但设备状态报告却显示，在案发时间点前两小时，有一个维护账户从异常IP地址登录了系统。
而这条记录在日志里被删除了。
严序靠在椅背上，啜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
张伟要么是极其粗心，要么是故意留下线索。
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士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放下咖啡杯，再次打开林曼殊提供的维护人员名单数据库。
这次他搜索的是张伟的员工档案。
档案显示张伟24岁，计算机专业毕业，入职智安科技两年，表现优秀，三个月前被派往先锋艺术空间负责系统维护。
看起来很干净，太干净了。
严序编写了几个爬虫程序，开始同时在互联网几大社交平台和技术论坛上定向搜索与张伟相关的信息。
社交媒体、论坛帖子、学术论文...任何可能提供线索的痕迹。
大多数结果都很普通：毕业照、技术论坛的提问、几篇关于网络安全的学生论文。
但就在严序准备放弃时，一个隐藏很深的博客引起了他的注意。
博客作者匿名，但写作风格和技术观点与张伟在论坛上的发言惊人相似。
最后一篇帖子发表于两个月前，讨论的是艺术品安保系统的漏洞。
"大多数画廊注重防止外部入侵，却忽略了内部漏洞。"博客中写道，"一个受过训练的内部人员可以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让最先进的安保系统失效。"
严序继续阅读，心跳微微加速。
作者详细描述了几种绕过安保系统的方法，其中一种与盗窃案的手法高度吻合。
他截屏保存了所有内容，然后尝试追踪博客的注册信息。
不出所料，对方用了匿名注册服务，但严序还是设法找到了服务器的IP地址，属于老城区的一家网吧。
那个地方好像离易小天的巷子挺近。
严序收拾好东西，准备在喂投易小天后去网吧看看。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眼角瞥见街对面一个慌张的身影。
张伟正一边通电话，一边四处张望。
严序立即坐下，利用窗帘作为掩护继续观察。
张伟结很快束了通话，快步拦了一辆出租车。
严序毫不犹豫的记住了出租车的车牌号，然后短信发给赵朗。
几分钟后，赵朗直接拨通了严序的电话。
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外面巡逻。
赵朗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喂！严序，你真是我祖宗！你发个车牌号是想干嘛?”
“帮我查一下，这个时间点在先锋艺术空间门口上了出租车的客人去了哪儿。”
“是你在盯的嫌疑人吗？”
严序不容置疑道:“高度疑似。他刚才在画廊里试图窥视应急通道，被我打断后立刻仓促离开。”
赵朗不敢置信。
“你这么快就锁定嫌疑人了?我们这还蒙头转向。简直牛逼!”
但他马上话锋一转，语气严肃的说:“不过这种协查，要走流程，分局发函到交管局，没个小半天根本下不来！你这‘急需’是等半天还是等一天？”
严序沉默一秒，道:“走流程吧。不缺这一天半天，跑不了。”
赵朗嘿嘿笑了一声，声音压得更低:“保持开机，等我好消息!”
严序淡定道：“嗯。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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