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最终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小臂。顾衍之的手臂沉稳有力，几乎是将他半提了上去。冰壁湿滑，林砚脚下一個趔趄，撞进顾衍之怀里。
隔着厚厚的衣物，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震动和温热的体温。顾衍之的手臂极快地在他腰间箍了一下，帮他稳住身形，随即松开。
“小心点。”顾衍之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的热气拂过林砚的耳廓。
林砚猛地向后一步，拉开距离，心跳有些失序，幸好被风雪和面罩遮掩。“知道了。”他闷声回道，转身跟上已经走出几步的卡尔。
顾衍之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很快又被凝重取代。他抬头望了望愈发阴沉灰暗的天空，皱了皱眉。
天气正在变坏。
又艰难行进了大约两个小时，海拔已经相当高。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急剧下降，四周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清卡尔的背影。
“不能再走了！”卡尔停下脚步，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必须找地方避一避！暴风雪要来了！”
他四处张望，最终指向不远处一個巨大的岩石凸起：“去那里！快！”
三人顶着狂风，艰难地挪到岩石下方。这里勉强能遮挡一些风雪，但依旧寒冷彻骨。
卡尔迅速从包里拿出一个轻便的应急帐篷，熟练地固定在岩石背风处：“挤一挤！快进来！”
帐篷狭小逼仄，勉强容纳三人挤坐在一起。风雪拍打着帐篷外壁，发出令人不安的呼啸声。温度还在持续下降。
“妈的，这鬼天气！”卡尔骂了一句，拿出高热量的能量棒分给两人，“补充体力，保持体温。”
林砚接过能量棒，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他小口啃着甜腻的巧克力棒，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热量在冰冷的身体里扩散。后背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一阵阵发冷，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忽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厚重羽绒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林砚愕然转头。
顾衍之将自己外面那层最厚的羽绒服脱了下来，裹在了他身上，自己只穿着抓绒内胆和防风外套。
“你……”林砚想拒绝。
“穿着。”顾衍之打断他，语气不容反驳，“你脸色白得吓人，伤口不能受冻。”他伸出手，隔着厚厚的衣物，精准地按在林砚后背伤处附近，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 layers of fabric 传递过来，“是不是很疼？”
那触碰让林砚浑身一僵。在那狭小拥挤的空间里，在呼啸的风雪背景下，这份过于直接的关心和触碰，显得格外清晰和……令人无措。
卡尔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啃着自己的能量棒，假装自己不存在。
“还好。”林砚偏过头，避开顾衍之过于专注的视线，声音闷在面罩里。
顾衍之却没收回手，反而用掌心不轻不重地揉按着他后背僵硬的肌肉，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忍着点，促进血液循环。不想死在这里就听话。”
他的动作带着专业的技巧，确实缓解了部分肌肉的僵硬和疼痛带来的不适。林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靠，贪恋那一点驱散寒冷的温度和力量。
帐篷外风雪怒号，帐篷内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卡尔吃完东西，开始检查装备，低声和顾衍之讨论着接下来的路线和天气。顾衍之一边回应，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林砚闭着眼，感受着后背那稳定而温热的力量，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渐渐模糊……
他似乎又回到了威尼斯那个狭窄的休息室，那条手臂搭在他的腰上……
这一次，他没有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惊醒。
“雪崩！抓紧！”卡尔嘶哑的吼声和顾衍之猛然收紧的手臂同时传来！
整个帐篷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般剧烈摇晃！头顶传来轰隆隆的、令人心悸的闷响！大量的雪块砸落在帐篷顶上！
顾衍之几乎是用整个身体将林砚死死护在岩石和自己的身体之间，承受着大部分的冲击力。林砚的脸埋在他冰冷的防风外套里，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沉重而急促的心跳，以及压抑的闷哼声。
可怕的轰鸣和震动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平息。
帐篷被积雪掩埋了大半，光线昏暗，空气稀薄。
“都没事吧？”卡尔的声音带着喘息。
“没事。”顾衍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沙哑，他松开林砚，活动了一下被砸得生疼的肩膀后背，“林砚？”
“……没事。”林砚抬起头，对上顾衍之近在咫尺的目光。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到他额角滑落的冷汗和瞬间放松下来的眼神。
刚才那一刻，这个男人再次用身体为他挡住了危险。
一种强烈而汹涌的情绪堵在林砚的喉咙口，酸涩滚烫。
“我们必须尽快出去！这里不安全，可能还有二次雪崩！”卡尔开始奋力挖掘帐篷口的积雪。
顾衍之也拿出冰镐帮忙。
林砚压下心头的震荡，加入他们。
三人合力，终于挖开了一个出口。钻出帐篷，外面已然变了模样。刚才的避风处几乎被积雪彻底掩埋，周围的地形都发生了改变。风雪小了一些，但天色更暗了。
卡尔看着定位仪和地图，脸色难看：“我们偏离了预定路线至少两公里。而且刚才的雪崩把前面的路彻底堵死了，绕路的话，至少需要多花一天时间。”
多花一天，意味着食物、燃料、体力的额外消耗，以及更大的风险。
顾衍之沉默地看着被积雪覆盖的、陡峭的山脊，眼神锐利如鹰。寒风卷起他额前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蹙的眉头。
林砚站在他身边，看着这片白茫茫的死寂世界，心情也沉了下去。难道要无功而返？
就在这时，顾衍之的目光定格在远处一個极其隐蔽的、被冰雪半掩的岩石裂缝处。那里似乎有某种非自然的反光。
“那边。”他指着那个方向，“地图上标注这附近有一个二战时期的防空掩体遗迹，后来被‘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短暂用作临时物资中转站。如果遗迹还在，也许有捷径。”
卡尔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研究了片刻地图，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和钦佩：“确实有可能！顾先生，你对这里的了解远超我的地图！”
“走吧。碰碰运气。”顾衍之率先朝着那个裂缝走去。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顾衍之拿出强光手电向内照射。光线所及，能看到人工开凿的阶梯向下延伸，深处似乎有巨大的空间。
“我先进去。”顾衍之将绳索固定在入口岩石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对林砚道，“跟着我，保持距离。”
他侧身钻了进去。林砚紧随其后。
阶梯陡峭向下，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极其湿滑。空气冰冷，带着陈腐的铁锈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金属气息。
走了大约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
一個巨大的、仿佛被掏空的山腹空间出现在眼前。里面散落着一些锈蚀的军用物资箱和机械设备残骸，角落里甚至还有一辆被废弃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半履带车！
更令人震惊的是，空间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厚重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圆形阀门！阀门上喷涂着一个早已褪色模糊的标记——那是一个缠绕着蛇杖的原子结构图，正是“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的标志！
“就是这里！”顾衍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这扇门后面，应该有一条维护通道，直通主实验室区域！能节省至少一天的路程！”
他走上前，检查那扇门。阀门看起来完好无损，但控制面板早已锈死。
“需要爆破吗？”卡尔问道。
顾衍之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阀门侧面一個极其不起眼的、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启的手动应急转盘上。他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個小巧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工具——那正是之前解锁威尔逊存储器生物锁的装置。
他将工具插入转盘中心的锁孔。绿灯亮起。
“帮我。”顾衍之对卡尔和林砚示意。
三人合力，握住冰冷的转盘，用尽全身力气，开始缓慢地转动这扇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厚重阀门。
齿轮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冰屑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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