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个杰究竟是怎么回事？”
寂静无人的过道上，夜蛾正道突然开口。
烟雾徐徐漫开，在帐的外面等待伤者，家入硝子一手插兜，她耸耸肩，目光散漫、不着边际。
“不知道。”
“.......”
随着学生的年龄一起增长的，是他们越来越捉摸不透的心思，哪怕每月都能见上两三面，但摆脱了少年时代的师生关系，他们似乎越来越接近无话可说的陌生人。
“这样啊，”干巴巴吐出这几个字，夜蛾沉默垂头，已经上了年纪的高专校长难得的有了几分跟不上时代的无措，“我还以为悟会把杰的尸体交给你呢，毕竟比较放心.......”
“老师，”家入硝子朝他笑笑，她唇角的弧度薄而锋利，“五条还有点良心的话，他不会这么干的，扯进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短暂的同窗情谊不支持他做这么冒险的决定。”
“.......这只是一个假设”
夜蛾正道向来刚直的声线渐渐低了下来。
家入硝子没有抬头，只是点烟的间隙，看着夜空中遥远的、仿佛触不可及的寒星，她冷不丁突然道：
“校长可以犯包庇罪吗？”
“.......”
夜蛾正道没有回答。
选择是割断绳子的匕首，抓住一些人的瞬间，他们注定就要和另外一些人失之交臂，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没什么后悔可言，但斯人已逝，看着那个永远空荡的座椅，还是.......
“硝子，”夜蛾苦笑一声，历经风霜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无奈，“如果之前他没有叛逃，或许现在我还可以叫他一声杰。”
有血有肉的、调皮欠揍的学生，叛逃疯癫的、不择手段的疯子，受伤惨重的、冰冰冷冷的尸体。
他只参与了这个学生小半段的人生，却没想到，比他这个四十多岁大叔还要早结束的，是这个学生短暂的一生。
“........”
烟雾缭绕，家入硝子没有开口。
夜蛾正道还在喃喃说着，他似乎沉浸在一种难言的情绪里，自顾自地，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听。
“悟老是嘲笑我肌肉发达头脑简单，你们这群混蛋，从高专时期就是这样，不敬师长、肆意妄为，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老师，江户时期，学生犯了错，老师可是有连带责任的.......”
“老师，”家入硝子神色淡淡，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有自己的思辨能力，你没必要为我们的人生负责。”
“可是，”或许真的是上了年纪，回忆相册般翻腾，夜蛾正道忍不住苦笑一声，“我没办法不去想啊，硝子，你就没有想过吗？假设杰没有叛逃，他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学生的死亡通知书，哪怕已经见过很多了，但还是没有办法习惯啊。”
“.......”
跨越时空，停尸房的血臭似乎绵延到了颈侧，家入硝子夹着烟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一颤，冰雪消退，她忍不住微微垂眸，是啊，假设......假设一切还没开始，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算了，人都已经死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人生又不会重来。
许是被脑海中荒谬的想法给吓到了，家入硝子摇头轻嗤，就在她准备叫夜蛾正道一起去周围走走的时候，轰隆隆——墙壁蓦地破开一个漆黑的大洞，“家入小姐——”
骑在巨大的龙头上，虎杖悠仁左手抱着七海建人，右手被钉崎野蔷薇掐着，焦急和剧痛，粉毛少年青涩的脸上扭曲一片，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飙到最高。
“七海先生快要撑不住了，还有痛痛痛——钉崎你不要再掐我了，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怪刘海先生你的黑龙可以紧急刹车吗啊啊啊啊啊，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闭嘴啊笨蛋，我这不是没坐稳吗？还有怪刘海先生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你小学国语真的及格了吗？”
“啊啊啊啊，不要撞上啊，我貌美如花的脸，啊啊啊啊啊——”
惨烈的哀嚎划破天际，狂风呼啸，黑龙盘旋，两只手背在脑后，穿着五条袈裟，黑发男人极速往下坠，看不大清楚脸，家入硝子只能听到那悠悠的嗓音，烈焰融冰，不讲理地砸入她的脑海。
“不可以哦，哎呀，好久不用术式，同学你体谅一下嘛。”
“这不是体谅不体谅的问题吧，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所有声音一并淡去，砰砰——瞳孔紧缩，家入硝子的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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