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老爷闻言轻哼一声,“定然是又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沈大夫人也摆摆手,“那就先在这放着吧,等大少爷回来再送给他。”
侍女道了声是,拿着端回来的东西走了下去。
*
顾清芷昨晚折腾半宿,睡了没一个时辰又醒了过来。
她坐在床上揉了揉的额头,叫了自己的侍女过来。
“今早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侍女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回夫人,无事发生。”
顾清芷坐在床上思考了会儿,想也是,沈晟本就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即便是一夜不见也没什么稀奇的。
所以沈惊竹这个所谓捉迷藏的游戏从一开始便是不公平的,不知道沈晟有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如今又是会不会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之举。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顾清芷心里是畅快的。
顾清芷起身洗漱,出了门正好看见刚刚走出来的沈惊竹。
他穿了身简朴的青色长衫,因为这几日的伤病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一双眼睛极亮,宛如阴暗之物重见天日一般,带着略微阴沉的兴味。
顾清芷的脚步就这样顿住,在他的视线扫过来之前道了声世子。
沈惊竹看着她,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道,“夫人。”
明明只是两个字而已,顾清芷却觉得极为不适。
沈惊竹在这时移开视线,“走,去向母亲问个安吧,做晚辈的,怎么好不知礼数呢?”
顾清芷垂着头跟着沈惊竹去了沈大老爷夫妇二人的院子,乍一听说沈惊竹要来,还是带着顾氏,两个人都有点茫然。
一来,沈惊竹无需特意问安,所以他能不来就不来,二来沈惊竹更不喜顾氏来。可没想到,这次沈惊竹不但自己来了,还把顾氏也带来了。
沈惊竹与顾清芷迈入房中,与两人见了礼,“父亲,母亲。”
沈大老爷咳了咳,“起来吧。”
沈惊竹直起身子,未等开口便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似的,“大哥今日没来吗?”
沈大老爷摆手,“不知道去哪玩了,”他有些坐立难安,说实在的,面对这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儿子,沈大老爷实在喜欢不起来,“你们年轻人没必要拘着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沈惊竹却摇头,“儿子难得来一趟,”他撑着脸,“要不陪父亲下个棋吧。”
沈大老爷的脸色一变,这整个平国公府上下谁不知道沈大老爷是个臭棋篓子,这可是曾经把平国公气得掀翻了棋盘的人。
沈惊竹笑了声,“开玩笑,儿子还有公务在身,告退了。”
从沈大老爷夫妇的院子里出来,顾清芷看了眼明媚的太阳,听见旁边人,“你猜,他们多久会发现呢?”
顾清芷定了定神,“不敢妄言,”顿了顿说,“三天吧。”
神经质扫了她一眼,“你倒是有趣。”
随即不管顾清芷在想什么径直离开了。
*
沈晟不见了。
沈大夫人和沈大老爷几乎是立刻派人去了漪香楼找人,漪香楼里有个梨香的妓子颇受沈晟喜爱,还一度想要将人娶回来,是沈大夫人拿着匕首抵在脖子上,这才让他歇了这荒唐的念头。
然而这一次梨香那里也没有人。
沈大夫人有些焦急,“这人好好的在家里,怎么会不见了?难不成又寻到什么别的新鲜玩意儿去玩了?”
不,不对,若是真的有,定然会有人来告诉她。
沈大老爷坐在她身侧,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他爱玩你又不是不知道,”随即板起脸,“但他这次确实闹得有点过了。”
沈晟虽爱玩乐,但对父母还算恭敬,出门也都会找人告知,鲜少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跑出去。
沈大老爷心里不当回事,他小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这群女人,自以为对男人了如指掌,其实不知道对方暗地里早就做了不少事情。
然而这轻松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人在沈晟的院子发现了带血的衣角,像是被刀割下来的,还带着血腥味儿,沈大夫人一看就吓得瘫倒在地。
沈大老爷也有些懵,“真不见了?不,不是,真出事了?”
这可怎么得了!这是他亲儿子啊!
沈大老爷立刻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聚集了起来,挨个儿询问沈晟今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然而无论怎么问,都没人能答出一个所以然来。
沈大老爷想了想,“去,去问问大少夫人。”
沈大夫人一愣,蹙起眉头来,“真要找她?她能知道个什么?”
大少夫人在这个家里实在没什么人重视,甚至新来平国公府的下人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主子。
因为大少夫人方兰玉自三年前嫁入平国公府后,不到半年就被大公子沈晟厌弃,没过多久就搬到了府里最偏远最狭小的芳兰院。
据说方兰玉如今信佛,每日都在那里吃斋念佛,带发修行。
现在,芳兰院中两名女子对坐。
一名是顾清芷,另一名素衣白裙的就是方兰玉。
方兰玉为顾清芷倒了杯热茶,“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她的手腕带着一串佛珠,说话间还在摩挲着。
顾清芷笑了笑,“只是想起很长时间没来看大嫂了,所以来看看你,还带了些府中新做的衣裳给你。”
方兰玉看了看她,神色冷淡,“你带回去吧,这些身外之物,我不需要。”
面对她这样直白的拒绝,顾清芷倒也没有觉得羞恼。况且,她被方兰玉拒绝并非一次两次,也并非一日两日了。
顾清芷没坚持,“既然你不要就算了,”她顿了顿,“我有时想不明白大嫂是究竟怎么坚持到今天的。”
沈晟的性子,府中上下都很清楚,好色、奢靡,脾气暴躁。
听闻方兰玉最初嫁进来的时候还有精力同沈晟闹,然而不过半年,小产之后便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所有人都道方兰玉是心如死灰,所以才会修佛、不问世事,唯独顾清芷不这样觉得。
方兰玉未答,只问,“你来有何事?”
虽然方兰玉似乎从不信顾清芷,但也少有的绝不会掺和顾清芷事情的人。
在这一家子里,若非要找出一个顾清芷信任的人,不是沈惊竹,而是方兰玉。
顾清芷看着杯中茶,叹了口气。
“大嫂,你说,人真的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方兰玉拨动佛珠的手指一顿,抬起眼,“你说的,是沈惊竹?”
顾清芷点了点头。
她想要在他身上找到破绽,为此,顾清芷特意屏退侍女亲手为他更衣。只要能够找到证据,祖父定然会帮她。然而令顾清芷失望的是,眼前人的身体同他一模一样,即便是精心准备地调换,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
除非他就是沈惊竹。
一天之间顾清芷两次推翻自己的结论,一时有些茫然失措。她需要听听别人的话,才能知道是不是自己疯了。
方兰玉沉默片刻,突然看了眼天边,神神道道地说,“也不是完全不会。你听说过夺舍吗?”
顾清芷不是没听过这种说法,只是要么是说书先生说的,要么是诓人骗钱的骗子说的,她从来不信,也不当回事。
但这次却是方兰玉说的。
顾清芷看着她,“大嫂,你信么?”
方兰玉轻牵嘴角,“若是沈晟有一日性情大变,不吃酒不逛花楼,还良心发现了。那我就信。做人,要的不就是个结果吗?”
总而言之,于自己有益,假也能成真。
顾清芷能够听懂她的话,只是二人说的并不是一回事。方兰玉是怨恨在心,与沈晟过成了一对怨偶,无法释怀,她却不是。
仔细想来,原本的沈惊竹对她还算不错。他们的婚事是父母之命,沈惊竹此前只见过她一面,远远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再见便是在平国公府、新婚之夜。
方兰玉也知道沈惊竹和沈晟不一样,但是不一样又如何?
方兰玉冷冷地看了顾清芷一眼。
其实顾清芷不需要她提点,她更清楚自己要什么,只是她总要这样假惺惺地过来与她交谈。时间久了,连方兰玉自己都习惯了。
顾清芷沉默下来,心里思量着若是现在之人真的是沈惊竹,哪怕外面的这个壳子是,那她又该如何去做。
就在顾清芷思虑的功夫,院子突然被人破门而入,顾清芷猛地站了起来,看见进来的一群人面露诧异,“父亲,母亲,你们这是……”
自然是来找人的。
但又不太像找人,沈大老爷和大夫人面色有些焦急,身后跟着的小厮却又人人带着棍棒,更像是来找茬的。
顾清芷收回视线,不再开口。
方兰玉这时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随便他们闯入——反正沈家的地方本就不由得她做主。
“不知父亲母亲今日来所谓何事?”方兰玉神情平静地问。
沈大夫人一听她说话,顿时怒目圆睁,冲上来就想要打她,“是不是你把晟儿藏起来了?!”
方兰玉先是愣了下,随即恢复平静,摇了摇头,“媳妇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沈大夫人一见她这幅好似看透红尘的模样就觉得仿佛陷入了棉花之中,让她发不出火使不出力气来。
她造了什么孽要娶这么一个媳妇啊!
下人将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痕迹。沈大夫人一听心底越发焦急,紧紧地攥着沈大老爷的衣袖,“晟儿到底在哪里啊,夫君,这可怎么办?”
方兰玉听着她的话,渐渐皱起了眉头,“母亲是说……”
顾清芷立于一旁默然不语,就在此时突然有人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沈惊竹。
院内的人被惊了下,都抬头看向他去。
他穿了身月白长袍,腰间束起,衬得他身姿挺拔,站立如竹。顾清芷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眼,原本孤清的眉眼此时变得更凌厉,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
还是不一样的。
顾清芷还未收回视线,对面之人就抬眼向她看来,片刻之后,竟勾了下唇角。
他面上神色未动,缓步走至顾清芷的身侧,站定了才看向沈大夫人,气定神闲地问,“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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