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里斯特脱掉衣物转身走进了浴桶之中,坐了下来。
这药草不难闻,还带着一点青草的香气。
里斯特正享受着药浴的时候,西泽正经受着从未经历过的心理折磨。
血族通常都是夜里活跃,而且夜视能力非常好,这也就导致了,西泽哪怕蒙着白布,也能透过白布看到面前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只是看得并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尽管如此,对西泽来说要克制一切想法装作若无其事地给浴桶加药水,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
他从未和里斯特有过除了打架之外的近距离接触,这是第一次。
更何况,这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西泽甚至能闻到除了药汁的黏糊香气外,屋子里还有另一种味道。
——带着一点夜蔷薇的花香、他身上的炼金金属的冷硬味道、今天穿的鹿皮手套上的熏香……这些所有味道组合在一起,成为了他身上专属的味道。
里斯特睁开眼,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摆。
“该加水了。”
身后没人回应,里斯特又叫了一遍,“西泽尔?”
这次,身后才终于传来一声略显低沉的回应。
“嗯。”
十二个深渊时,说长不长,只有一天时间的一半;说短也不短,毕竟里斯特足足在药水里从下午泡到了凌晨。
凌晨时分,里斯特从浴桶里出来,路过蒙着白色绸带的西泽,走到旁边穿上衣物。
无人注意到,蒙着绸带的人在他路过那瞬间,喉结上下滚动得尤为明显。
待里斯特穿戴好衣物,西泽便把眼睛上的白色绸带拿了下来。
“感觉如何?”西泽问道。
里斯特尝试着运转身体里的魔素,“感觉还不错,平时没觉得魔素有多重要,但是一下子没了魔素之后还挺不方便的。”
两人走出里间,卡琳掐好在这个时候睡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要不要给你们准备点吃的?这个时候旅店的厨子肯定已经回家了。”
很快,卡琳就做了几道菜,因为有客人的缘故,桌上还特意加了她平时从来不喝的黑小麦啤酒。
里斯特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在卡琳转身的时候,小声对西泽说:“我现在相信了,女巫都是吃素的。”
因为没有肉,这顿饭里斯特并没有多少胃口,吃得很少。
用过餐后,卡琳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后走进里间拿出了一个简单朴素的漆黑木盒,“老实说,我并没有想到,真有一天,会有人从我这里拿走这个东西。毕竟,它已经陪伴我很长时间了。”
里斯特耸了耸肩:“或者你也可以改变主意,继续让它陪着你。”
卡琳摇了摇头,眼神怀念地看着盒子,轻轻抚过上面因为许多年里移动磕碰而产生的细小划痕。
“不。我替人保管了那么多年,现在是时候让它完成它的使命了。”
里斯特有点好奇:“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卡琳摘下了眼睛,用指腹擦了下眼角,“上一任兽人王的兽核。”
里斯特:……
令人不安的沉默下,里斯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把这玩意交给下一任兽人王?这本来就该是下一任兽人王继承的东西吧?”
听到这个问题,卡琳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如果,上一任兽人王就是被他所杀呢?我不能把它交给一个肆意妄为不顾种族安危且行事鲁莽的兽人。这对阿方索来说,是一种侮辱。”
阿方索是上一任兽人王的名字。
里斯特心想:你拿着人家兽人族的传承之宝这么久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把他拿出来,说要交给那个谁?”
卡琳:“图尔斯,你们要把它交给图尔斯。”
“我原本以为,距离这一天还有很长时间,但是,最近我听路过镇子的冒险者们说,兽人族内正在发生内斗,有兽人正在试图推翻奥古斯特的暴政。”
“所以我才尝试做了预言,预言上说,既有惊险,也是机遇。解读预言之后,我知道,该是把这枚兽核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图尔斯会把它交到真正能发挥它作用的人手上。”
“所有宿命皆有归途,所有轮转皆抵终点。”
留下一句让人听不明白的话之后,卡琳当着两人的面关上了门。
里斯特摸了摸手里的木盒,蠢蠢欲动想把盒子打开,看看兽人王的兽核到底长什么样。
最后还是克制住,把盒子丢进了储物戒里。
“我可是个守信的恶魔。”
后半夜凌晨,两人再次路过白天听说喝酒喝多了摔死的那个醉汉家门前。
院子里稀疏破烂的篱笆,今天似乎得到了修整,不过可能动手的人体力不太够,只修缮了一半。
里斯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间屋子,这会周围没有人,他们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交谈。
“你说,那个女人昨晚和那个死透的醉汉待在同一个房间那么长时间,她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西泽刚刚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不过,他对此并不怎么关心。
“她自己做的选择,谁知道呢。”
里斯特双手交叉放在后脑,溜溜达达往旅馆的方向走去,慢悠悠的语调消散在夜风里。
“也对,谁~知~道~呢~”
两人从正门回的旅馆,这个时候,旅馆的台面前站着的不是老板,而是另一个年轻男人。
此时,台面前站着一行五人,其中有一人在和年轻男人交谈,正在办理旅馆入住,其他四人皆沉默不语。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因为羊皮纸太长,半个手臂露在了披风之外。
从对方紧握羊皮纸的动作,不难看出,待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让他非常紧张。
旅馆上楼的楼梯就在台面旁边,里斯特上楼前路过一行几人时,脸色难看了几分,皱着眉头嘟囔了几句西泽听不清楚的话语。
“怎么了?”
里斯特语气很不满:“他们身上有光明元素的气味,非常让恶魔讨厌。这里是哈尔的领地,他怎么能容许这些圣廷里的蛀虫在他家里四处乱爬?!”
西泽面色平静,他苏醒之后,每次外出都会见到光明教徒的小分队,对这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
“哈尔被赋予的是【暴食】冠冕,本能所趋,他对吃食以外的事物向来不太在意。”
里斯特清楚这一点,但还是感到不悦。
深渊大陆以前从未有任何时候如同现在这般,被圣廷不停试探底线,甚至妄图染指。
不过,“你对着哈尔也敢这么直呼他名字吗?”
西泽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敢那么做?”
里斯特想了想:“作为下属,对侍奉之人的尊敬应该要有的吧。就像城堡里的人,从来不会叫我里斯特,都会叫我领主大人。”
西泽:“可是我并不侍奉哈尔。”
听到这话,里斯特想撬墙角的心蠢蠢欲动:“所以,你有兴趣换个雇主吗?比如,来傲慢深渊侍奉我?”
西泽眼神直直看着里斯特,看着对方毫无所觉的清澈眼神,沉默一会后拒绝。
“我不会像德克那样侍奉你,也不会对你抱有敬畏之心。”
里斯特转变了思路:“你没有侍奉哈尔,你也可以不用侍奉我。只是为我所用而已,这样也不行?”
西泽仍然拒绝:“对于哈尔来说,我也并没有为他所用。再者说,你和哈尔不一样。”
里斯特不明白:“大家都是深渊领主,有什么不一样?”
西泽目光深沉:“很不一样。”
关于这个话题,两人和之前每一次一样,无法达成一致。
回到房间后,里斯特难得地并没有很快入睡。
魔素恢复之后,他又能使用他做出的那些小玩意了。
里斯特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只机械鸟,还有一小卷羊皮纸。
在羊皮纸上书写完毕后,他将这张羊皮纸丢进了机械鸟的嘴巴里,羊皮纸通过机械鸟的嘴巴进入到它的肚子里。
“乖孩子,去吧。”
机械鸟红色的眼睛左右动了动,随后用鸟喙轻轻啄了一下里斯特的手掌心。
随后,它转身跃出窗外,无声向远方飞行。
机械鸟的全身都由金属拼接而成,但翅膀飞行振动时,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寂静的夜空中,谁也无法注意到这样一只鸟儿。
第二天早晨,浓雾还未散去时,里斯特就被楼下传来的动静吵醒。
走出房间后,他站在二楼栏杆处往下看,恰好看到两拨人正在对峙。
一方是昨晚里斯特见到的光明信徒五人,另外一方,则是以死去的醉汉妻子为首的一群镇民。
“卡恩是镇子里的镇民,他的葬礼理应按照镇子里往常的习俗进行,外人没资格干涉!”
其中一个镇民对着为首的光明信徒喊道。
为首的光明信徒摘下兜帽,露出兜帽底下略显黯淡的一头金发。里斯特看了那头发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金色还没西泽头上的灿烂漂亮。
信徒之首手上握着的,是一根形状普通的法杖。
和上次导致里斯特中招的那根法杖不同地是,那上面并没有镶嵌着任何宝石或其他装饰物。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被光明神看在眼里,神之信徒踏足的地方,理应要为逝去者祈福,这是神的仁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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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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