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几乎是一瞬间就收了表情,“好吧。”
原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啊,不过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栾雪如果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肯定很了解她。
既然不会被赶出去,云姝也就不慌了。她问了洗手间在哪儿,很自然的去洗了澡。
洗完以后,云姝把门开了一条小缝,探出湿漉漉的脑袋,“阿雪,我没有衣服可以换,能帮我拿一件衣服吗?”
脚步声响起来,栾雪走近,递给她一件旧衬衣。
“你以前都是拿我的旧衬衣当睡衣,今天也凑合穿吧。”
栾雪走到门口,云姝把门开大了些,露出锁骨,又不至于全露。
她扬起笑容,“好,谢谢。”
栾雪别开头,“要穿就穿,别笑。”
云姝接过衣服,洗手间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垮了下来。
她这位前女友也是有点意思,嘴上说着让她别笑,实际上……耳朵都红了。
云姝失去了记忆,自然也就不记得对栾雪的感情。
不过根据栾雪的描述,就算她记得,应该也没多爱,不然不会抛弃她去找贵族了。
换好衣服出来,栾雪已经上床了。
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上抱着通讯器,表情严肃,不知道在看什么。
云姝走过去,轻声问:“你在忙吗?”
栾雪抬起头,“什么事?”
云姝:“我们两个睡一张床吗?”
栾雪指尖一顿,放下了通讯器,“不然呢?这又不是富人区贵族的豪华别墅,你看这屋里还有哪儿能睡?或者你想去外面睡,我也不拦着你。”
这条街住着上千户人家,每家能分到的居住面积也就20平米。
她们这间屋子除了隔开的洗手间,就剩一张床了。
云姝只是礼貌性的问一下,因为她失忆了,在她的视角里,她算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应该礼貌一些,结果又被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
从在医院第一次见到栾雪开始,对方跟她的对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发脾气。
她倒是能理解,毕竟栾雪被她抛弃了。不过总这么别扭,她也受不住。
云姝撇了下嘴,无声的爬上床。
栾雪看着她的动作,没说什么,继续拿起通讯器看。
云姝望着天花板,试图回忆起什么,可她失忆失得实在是太彻底,脑袋一片空白,她努力想,还会感觉到头疼。
栾雪这时候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不是很好,主动跟云姝说起了话。
“明天要早起,你跟我一起去找工作。”
云姝看过去。
栾雪说:“前段时间,你觉得自己能混进富人区给贵族当情人,就把工作给辞了。我前几天忙着去医院照顾你,一周没加班,工厂也把我开了。”
“现在咱们两个都属于无业游民,很快就要没饭吃了,所以咱们明天都得去找工作。”
云姝点点头,“好。”
栾雪继续说:“要求别那么高,所有工作资源都掌握在贵族手里,他们不把我们下层人当人,辛苦很正常。”
“还有就是,你被那个姓蓝的贵族从楼上扔下来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有些工厂未必愿意要你。”
“你如果实在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先从零工市场找点手作活儿干一干,赚点吃饭钱。”
云姝的表情有了些变化。
听了栾雪的话,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好像比想象中的还糟糕。
包括她的性格,好像也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她这么矫情的吗?
云姝略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栾雪也放下了通讯器,顺道抬手把灯给关了,“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
“好。”
一张床,两个人,中间什么都没放,却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云姝翻了个身,背对着栾雪。
她本来就刚出院,又折腾了一天,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云姝睡得很不踏实,整个晚上她都在做梦。
梦里好像一直在有一道声音对她说:“快去拿!就在那儿!快去拿!”
在哪儿?
去拿什么?
云姝猛地睁眼,连带着身子也跟着坐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疯狂跳动着,好像要从她嘴里跳出来。
栾雪也跟着醒了过来,察觉到云姝的状态不对,她轻轻把云姝揽进怀里,不停顺着云姝的后背。
“怎么了?做噩梦了?没事吧?”
云姝喘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她摇摇头,问栾雪:“我在失忆前,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没有做?”
栾雪的手似乎顿了一下,“你最在意的不就是跨入贵族圈么?再剩下的,你也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
昨晚的梦做得很压抑,云姝总觉得,能让她这么压抑的事情,应该不是去攀附贵族。
因为她醒来以后,本能的对攀附贵族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反而她还挺讨厌的贵族的,尤其是听到昨晚栾雪对工作的描述。
可到底是什么事……她确实也想不起来。
栾雪见云姝的状态好了点,松开了手,又恢复成冷脸的模样。
“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再躺一会儿。要是没什么问题,就起来洗漱吧,咱们该出去找工作了。”
云姝闻声,看了一眼头顶的钟表。
4点。
现在的计时法与百年前无异,依旧是一天24小时制。
凌晨四点就要起来工作了……
外面似乎有脚步声响起,云姝打开了床边的小窗户向外看。现在好像是工作的早高峰,所有人都从胶囊大小的房子里出来,集中往沽玉河的方向走。
云姝暗暗皱眉,她真的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贵族,至少现在是这样。
她当初为什么会去攀附贵族呢?
*
快速洗漱完,云姝跟着栾雪出了门,跟上大部队,也朝着沽玉河的方向去。
云姝注意到,这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笑容。所有人都很疲惫,眼睛通红,身体佝偻。
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充斥着能看得到的戾气。
有油腻腻的香味传来,云姝又看到了那个卖炸物的小摊。
像昨天一样,一群人围在小摊旁边,手里攥着钱,等着买骨头裹着面的炸物。
小摊名字叫西街炸货铺,卖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炸骨头。
它甚至没有给自己的商品任何包装,就这么直白的叫炸骨头。
中心城的质量标准与百年前无异,一斤为五百克,大约八个鸡蛋那么重。
货币倒是有了些改变,统一单位为钱。
一份炸骨头二百五十克,卖一百二十钱。
云姝转头问栾雪:“咱们工作的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栾雪回答:“贫民的平均工资是一千五百钱一个月,怎么了?”
云姝皱起眉头,“一个月的工资是一千五百钱,买一份炸骨头就要一百二十钱?!”
栾雪顺着云姝的目光看过去,“很正常,这个小摊贫民能够吃到肉的唯一途径。”
云姝:“?”
云姝:“那卖的是炸骨头,又不是炸肉,跟肉有什么关系?”
栾雪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好歹是荤腥,你想想你这段时间吃的都是什么?”
云姝自从醒来以后,每天都吃的都是小米粥和煮青菜。医院给的是这样,栾雪给她送的也是这些。
她以为是因为她刚刚清醒过来,不能吃太油腻太重口味的,所以其实是因为他们这些贫民只能吃这些东西吗?
云姝说:“可我分明记得,我们昨天从医院回来,我看那个炸货摊,你还跟我说,让我别买那个,你可以给我做。”
“是啊,”栾雪说:“贵族吃完的垃圾会集中扔在一个地方,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哪儿,我知道。所以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去捡回来煮。”
“他们这些小摊炸的骨头,也都是捡贵族吃剩下的,甚至他们还会再把骨头上的肉往下剔一点,还是我们自己捡划算。”
“不过也只能煮,不能炸,用油炸味道太大了,会被人发现。贫民是不能擅自捡骨头吃的。”
云姝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相当于也是第一次接受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她很震惊,为什么她生活在一个这么奇怪的世界?她和跟她一样的贫民好像压根就没有同样为人的权利。
云姝突然感觉到很迷茫,如果是这样的处境,还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吗?
在这个世界,好像只有沽玉河那头的人才活得像个人。
一条河,将世界一分为二。
沽玉河那头,是怎样的世界?
贵族,又是一群怎样的人?
贵族凭什么是贵族,贫民又凭什么一辈子只能做个贫民?
工作市场设立在沽玉河旁,云姝远远地就看到招聘的人站在高台上,底下一窝蜂都是找工作的贫民。
栾雪说,站在台子上招聘的,是贵族在贫民区的爪牙。所有招聘任务都是由这些狗腿子来完成的,贵族很少亲自出面。
走近了,云姝明显能感觉到,大家的戾气比路上更重。
因为工作岗位少,而贫民太多。
因为所有人都想找到工作,太拥挤。
因为贵族拥有随意打骂人的权利,如果人们挤得太靠前,就会被用鞭子狠狠抽,抽死了都是有可能的。
听说今天有个贵族亲自过来了,是位小姐。她想给自己的狗找一个保姆。
这份工作所有人都想要,包括负责招聘的贵族爪牙都想去尝试。
这位小姐开出的工资是四千钱一个月,管吃管住。
为了能获得这份工作,许多贫民自请降薪,已经卷到两千五百钱一个月了。
云姝很不理解,“为什么宁愿少赚钱也要这份工作?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栾雪看着前方为了一份工作挤得头破血流的场景,淡淡开口:“因为这份工作包吃包住,这可是能去贵族区的机会,大家当然不想放过。”
栾雪看了一会儿,扭头问云姝:“要不你也去试试?”
云姝正准备摇头,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声。
“啊啊啊啊——”
云姝连忙凑了过去,随便抓住个路人问:“什么情况?前面怎么了?”
那人回答:“贵族小姐丢东西了!哎呦,这回可完了,今天来找工作的人恐怕都得掉层皮!”
云姝皱着眉头挤到人群最前头,只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坐在华丽的高人一等的轿子上,表情严肃。
而她的脚下,一位妇女正捂着自己的断臂疼得在地上打滚。
“今天要是找不到我的镯子,就把市场上所有人的手都砍了!”贵族小姐愤怒地说。
听到命令,保镖握紧手里的刀,随机抓了个小孩子过来。
不顾小孩子的哭喊和孩子母亲的哀求,保镖举起刀就准备砍。
云姝连忙喊道:“住手!”
保镖压根不听她的,云姝急了,直接一脚踹了上去,保镖被她踹出去三米远。
一时之间,云姝成了人群的焦点。
云姝看向那位贵族小姐,“我来找到你的镯子,别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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