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躺平坐等弟弟捞『上』

清嘉二年

宁州离虎山,山阴疾风亭

秋风初至,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山脉连绵,漫山织锦,层林尽染。高峻的山峰林立,摆开一个八字,故惠风积聚,又脩然散开,凝成疾风,因而得名疾风亭。

亭周溪水环绕,又有茂林修竹,伴泉声叮咚,和簌簌风声,亭间桂香缭绕,竹影婆娑。

亭中坐两人,一人着浅绿长袍并银带,一人着深绯长袍并金带,腰上还配着银鱼袋,对立而坐,盘中摆一壶陈年桂花酿,酒樽相碰,正举杯共饮。

浅绿袍青年是个娃娃脸,看着稚气未脱,喝得满脸通红,突然悲怆痛哭道:“柠白啊——我怎的就要进京去了呀!呜呜!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可还没活够呢!”

深绯袍青年容貌清冷,往那亭里一坐,像不沾红尘的无情道仙,开口却是青涩少年音:“无妨,算算日子,我也该去了。”

绿袍青年喝得正兴,提起酒壶仰头直往嘴里灌,摇摇晃晃走到亭边,嘻笑道:“我……我知道,你那个那个弟弟,他又又……又来捞你来了!唔,好酒!好!”

郁柠白无奈扶额,正想去扶他,忽听得远处一道喊声,又是一阵蹄急,乘着疾风回荡亭间,显得颇为浩大。

只瞧一匹灰毛驴撅着屁股,蹦跶着从小坡上跑来,那背上一坨深绯一颠一颠的,像个胭脂团子。

绿袍青年醉醺醺的,剑锋直指来者,踉踉跄跄道:“来……来者何人!胆敢……胆敢……”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咚的一声,绿袍青年乐起来,挥着剑目无章法的耍着,笑道:“哪里来的呆子,连本大侠一丝剑意都吃不下,还是滚回去再修炼个几万年吧!”

郁柠白看着在地上戳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压根就没离开过地面的剑,又看了看青年软绵绵提不起剑的胳膊:“……”

晕驴又被驴颠了一路还摔个狗啃泥的刺史大人:“……”哪里来的疯子?

郁柠白轻轻掸了掸袍袖,规规矩矩的拱手作揖道:“下官见过刺史大人。”

刺史扶正了官帽,定睛一瞧,便移不开眼了。

世上竟有如此貌美的男子,便是烟雨江南养出来的娇美人儿也比不得,明明一袭红衣,却透着清冷疏离,好似天上谪仙,纵使只有一枚朴素的木簪冠发,也遮掩不住名门贵气,更衬得他温润儒雅,面善亲和。

绿袍青年突然甩出了手里的酒壶,不偏不倚砸在了刺史大人的头上,淋了他一脸,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盯着柠白作甚!见到本大侠,还不快速速离去,可以饶你一命!”

刺史回过了神,对着青年就是劈头盖脸一通怒骂道:“竖子小儿!一介长史,以下犯上,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反了天了你!”

这一骂,终于把青年的醉意骂醒了几分,绿袍青年这下慌了神,不敢回话只得装作还醉着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迈着醉鬼步,假装若无其事一步三摇晃到郁柠白身边,悄悄扯扯他袖子,发出求助信号。

郁柠白面上不为所动,还是礼貌疏离的浅笑,却是偷偷轻拍青年的手背以示安慰。

〖怕什么,你都跳槽成功了,地域歧视可比官位高低影响大多了。〗

〖习惯就好了,辞职的时候不骂两句狗前上司,都对不起自己做牛做马就是做不了人的社畜日子好叭。〗

郁柠白在心里默默的补上两句安慰,念头未消,只觉得后颈处的炽翎纹炙烤一般。

某个不安分的声音已经蠢蠢欲动了。

【呦~~那某人咋毕恭毕敬的嘞,嗯?你是不是怂啦?啊?】

〖这些都是年轻人不成熟的想法,我又不缺少社会的毒打。〗

【嘁。】

〖再说谁没年少轻狂过呢,哎,好歹我当年也是敢于和老板切磋武艺的伟大存在。〗

识海里的声音突然沉默,很熟练的发出一声嗤笑,像每时定时打卡一样,机械重复没有感情。

【呵,装。】

郁柠白不着痕迹挑挑眉,不予置否。

那稚嫩的声音脩然归为寂静,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后颈的炽翎纹估计也熄了火,不再灼热,郁少孤忍住想揉揉脖子的冲动,捏住了绿袍青年的手腕,拽着他一同行礼接旨。

刺史大人一把年纪阅人无数,年轻时也是个风流公子哥,没想到竟盯着个未及冠的少年郎入了迷,自觉羞愧,也不计较许多,掏出了一卷一指长两指宽的金锦帛书。

郁柠白:“……”

先前的酒是“过堂风”,后劲来得快去得也快,绿袍青年彼时经疾风一吹,基本清醒了,瞅着这巴掌大的圣旨,小声好奇道:“这宫中圣旨原是长得个这幅模样。”

疾风风向正对着刺史大人,此话听得一清二楚,想辩解什么又深深的看了看郁少孤,意味深长的抿住嘴,默默的拾起了毛驴的牵引绳。

郁柠白:“……”

〖感觉他在内涵我。〗

孩童稚嫩音色却偏要故作老成的声音懒洋洋响起:【不用试图欺骗自己,我亲爱的装仔,人家就是在内涵你,且证据充分。】

郁柠白不解:〖这又是为何?〗

识海里的声音飘忽,听得出来憋笑憋得很辛苦,幸灾乐祸也很明显:【当然是你得罪了咱们大楚有史以来最小心眼儿最记仇的皇帝陛下啦。瞧瞧吧瞧瞧吧,人家连圣旨都为你专门开发了特殊款呢,独一无二的呦~】

〖大楚有史以来一共几个皇帝?〗

郁柠白看了看这可怜的巴掌大的圣旨,打开里面就玉玺印章一个独苗苗,恰恰好填满,不浪费一点金锦帛丝。

那声音无视了他的问题,自顾自的分析起来:【啧啧,连一个字都懒得同你说呢。】

郁柠白淡定的将圣旨收入袖袋里,微笑着点头回应刺史大人“……来接公子的马车就在竹林下边……”的嘱咐。

〖啊~原是柠妹妹唐突了,早知陛下厌我,我便不活了。〗

识海沉寂片刻,爆发一阵狂呕声,嫌弃的声音吐槽:【哕——⊙?⊙!尼玛!还演上瘾了,恶不恶心,外面的人知道你这么嗯……吗?】

〖这是艺术,黛玉文学懂不懂。算了,毕竟是美人专享,你一只秃毛鸟自然是学不来的,不用太羡慕,下辈子努努力也是不会拥有的……〗

郁柠白突然顿住了,似乎在酝酿什么,那声音只觉得背脊一寒,有种不祥的预感。

〖昂嗯~满口脏话的秃鸟~怎么能靠近香香软软的我呢。〗

【啊!受不了了——我现在相信了,原来人无语到极致是真的会很无语!】

〖嗯,所以开口说话的你,又进一步自证了你不是人呢,又蠢又秃的小可怜。〗

很好,精准踩中每一个雷点。

【……】

你才秃毛鸟!你全身上下跟白斩鸡一样秃!

你才蠢!你才小!你才可怜!啊啊啊!老子闭麦了!不玩了!

虽然已经快习以为常,但还是听一次破防一次,一只可怜的秃毛幼鸟悄悄的碎了就这么简单。

后颈的炽翎纹黯淡下去,变得冰冰凉凉的,仿佛结了层霜,昭示着它主人的情绪。

郁柠白轻轻笑出声来,冷淡的表情微微松动,像千年寒冰洞里忽然飘落翩翩桃花雨,惊艳时光,万丈坚冰也要被融作绕指柔情。

疾风亭后是一条小径,零落的雨花石深深浅浅铺就而成,枯枝败叶踩上去咔嚓作响,两旁是肆意生长的青竹林,穿过竹林便是野道,野道正中央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乖巧的立着一匹漂亮的白马,白马驮着位月牙白浅蓝裳披着白狐裘的公子。

那公子一抬头,便是看见郁柠白刚穿出竹林微笑的一幕,初秋的暖阳透过竹林层层间隙铺洒在郁柠白周围,他眼眸里闪着暖光,细密的长睫毛裹着金光在白嫩的脸蛋儿上扑棱扑棱,整个人披着柔和霞光,像踏着祥云而来的仙人。

不愧是西京最火热话本主角的原型,真当是“百花庙里逐元魁,青衣席下乱红尘”。

“宁州司马郁大人安。”那公子与白马岿然不动,面上笑得真诚,语气也诚恳。

绿袍青年被无视了,有些不自在,好在酒劲已消,只敢偷偷打量着这位公子,瞧他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额侧一冰晶玉藤作饰,雪白长发尾端用浅蓝丝帛随意束起,一双桃花眼,眼眸里三分肃杀七分冷漠,偏偏还笑着,恰似十里桃林静静落下漫天飞雪,迷雾人间。

不由叹道,好生俊美的公子,竟与柠白不分仲伯。

“长史大人,快上马车!”

绿袍青年这才看到马车头还有个驾车的小郎君,此时见郁柠白轻推他没反应,故而出声提醒,莫要让那白马公子等得不耐烦了。

郁柠白对白马公子颔首,并未多言便上了马车,佯装困倦,拄在小案上撑着头闭目养神。

绿袍青年满腹疑问,觉得那白马公子怪异的很,见郁柠白仿佛睡去了,又不好扰他清静,一时间如坐针毡。

郁柠白当然知道他坐立不安,闭了眼,身边挪来挪去的小动作听的更是清楚,但——

谁能比我更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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