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傅成川第二天难得睡到了自然醒。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傅成川眯着眼睛手往旁边一扫,床单是凉的,沈眠应该已经起床很久了。
屋外在下雨,雨丝飘在窗户上,打出一道道倾斜的湿痕,树枝被吹得摇晃,傅成川突然有些担心厨房外那颗榕树上的鸟窝。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实,傅成川能够听见从外面传来的叮铃桄榔的声响。
不知道沈眠在外面折腾什么,傅成川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过眼镜戴上,踩着拖鞋往卧室外走。
客厅里没人,声音是从厨房传过来的。
沈眠的外套搭在餐厅的椅背上,傅成川走近了,发现沈眠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
灶台的火是点着的,不知道沈眠在煮些什么,那口小锅发出液体滚熟的声音,气流顶着锅盖,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尖锐。沈眠看起来手忙脚乱的,丢掉手里的刀急急忙忙地把灶台的火关了。
但他忘了不锈钢制的锅还很烫,手指碰到锅柄立刻被烫得发红,他低声呼痛,想把锅甩出去又克制住了,最后连带里面煮着的汤一起掀翻在灶台上。
滚烫的汤液大片洒在沈眠的脚背上,他跳着往后躲开,身体撞上倾斜在外的刀柄,眼看着又要打翻什么东西。
傅成川大步跨进厨房里,一只手按住了沈眠的肩,另一只手伸在他身前把砧板往里推了几公分,避免了另一场事故的发生。
沈眠后背贴在他胸前,因为惊吓脸色变得苍白难看,傅成川能够听见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呼吸声。
傅成川捏着沈眠的手腕把他往洗手台上带,沈眠却一副受惊的样子,反应很大地想要从傅成川的手掌里抽回自己的手腕,但他力气不够,挣扎了几次后反而被捏得更紧。
“大早上的,你在干什么?”
傅成川刚醒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沙哑,他本来没有责备的意思,但焦急让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重。
沈眠垂着头,眼睫颤抖,像是蝴蝶展翅前不断扇动翅膀。
他声音听起来很失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对自己的嫌弃:“我想做早饭。”
傅成川把冷水开到最大,对着他通红的两根手指指腹冲。
“想吃早饭可以点外卖,”傅成川没去管厨房另一端的一片狼藉,“刚刚要是那把刀掉到你脚上你要怎么办?”
沈眠头垂得更低了,肩膀还在轻微地发抖,好像是痛极了。
傅成川无意对他说教,但今天早上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瞥见砧板上切好的青椒块,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傅成川勾起笑,说:“你是不是不会做饭,怎么敢一个人进厨房的?”
沈眠动了动嘴想反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给沈眠的手冲完冷水后,傅成川才意识到家里没有药箱。
他重新回到卧室里拿到手机,点开附近最近的一家药店,下单了几支烫伤膏和烫伤喷雾。
等傅成川洗漱完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沈眠还是低头站在原来的位置,好像傅成川离开前给他画了圈下了咒,他没办法从厨房的空间里出来。
环境昏暗,厨房里开了灯。
奶白色的光圈浅浅照亮沈眠的发顶,形成一圈两只款的光斑。沈眠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针织衫,做饭的热气一散,寒气从四面八方往衣服里钻,刚刚冲过冷水的手指冻得发僵,他感觉那寒意渗入骨缝间,带来刺痛。
沈眠头发上沾了葱花,傅成川伸手想要把它摘下来。
可沈眠余光里瞧见傅成川的动作,反应很大地瑟缩着肩膀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在大理石的边缘,东西被撞得叮当响一片。
傅成川:“???”我伸手不是想打你。
大概是沈眠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对劲,傅成川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手才刚碰上沈眠的皮肤,手心里就濡湿一片,沈眠抬头,傅成川才看见他已经哭得满脸是泪水。
因为不敢发出声音,下嘴唇被咬得死死的,血色尽失。
沈眠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眶中盛不下的泪水争前恐后地往下流,隔着一片朦胧的水雾,他在傅成川的脸上看见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沈眠脸上的泪水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傅成川两只手的手心都被沾湿了,但泪水还是越擦越多。
沈眠的眼尾和鼻头哭得红红的,因为控制不住,傅成川能感觉到手下身体的抽搐。
“我……我刚刚也不是在怪你,”傅成川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安慰得乱七八糟,“就是太危险了,不会做饭可以点外卖的,如果弄伤了……”
他一开口,沈眠哭得更厉害了。
傅成川:“……”
很崩溃,感觉比五岁的小侄女还难哄。
毕竟小女孩儿拿到心爱的芭比娃娃就能不计前嫌甜甜地叫他叔叔了,他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哄好沈眠。
两人在厨房里僵持了片刻,沈眠哭起来没声没响的,光能看见眼泪往下流,傅成川简直大为震撼。
半晌,傅成川有些自恋的想:他该不会能够哄好沈眠吧?
真的太高看自己了,但死马当作活马医。
傅成川就着托住沈眠脑袋的这个姿势慢慢向他靠近。
一晚上过去,两个人身上的味道都很淡了,沈眠脸上带着洗面奶的微甜。傅成川笨拙的吻落在上面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亲到的是海水,咸湿的眼泪被抿进唇缝,发苦发涩。
两个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神奇的是,沈眠真的不再哭了,除了偶尔从喉咙中溢出的几声抽噎,他乖巧地把下巴搁在傅成川的手心里,眼神里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更多的是信任。
沈眠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傅成川的手心。
傅成川哭笑不得,先把人拉出了厨房。
外套重新披在沈眠肩上,下单的药膏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送过来,傅成川不准沈眠乱动,手向上摊开摆在沙发扶手上,烫到皮肤已经起了小小的水泡。
傅成川转身回厨房把沈眠弄出来的惨剧收拾干净,沈眠在锅里煮的是山药汤,食材应该都是他清早从生鲜超市里订的,但是可能放多了调料和酱油,汤汁看起来很粘稠,黑乎乎的。
傅成川鬼使神差地用筷子戳了一点试味道,立马被咸得皱起了脸。
沈眠需要远离厨房,傅成川把锅装满水浸着,给沈眠下了禁令。
沈眠在客厅里待不住,傅成川只说不准他乱动手,没说不准他进厨房,沈眠犹豫了很久还是慢吞吞地从客厅里蹭到傅成川的身边。
男人肩背宽厚,刷碗洗碟的动作干净利落,锅已经被他刷干净放在了一边,沈眠切坏的食材他没扔,洗干净之后重新拿盘子盛了起来,准备中午的时候一起炒了。
看见沈眠过来,傅成川也没多说什么,指了个位置让沈眠乖乖待在那里。
沈眠看了一眼,离傅成川有点远,但他也不敢再为自己争取什么,靠着厨房的推拉门罚站。
“你不惩罚我吗?”
哭得太久,他声音都是破破烂烂的,尾音夹杂着很浓的鼻音,嗓子有些发不出声音。
傅成川把洗完的碗筷叠在一起:“为什么要惩罚你,你又不是不听话的小孩子,不至于因为你好心要做早饭但是做失败了还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我就要惩罚你吧?”
沈眠撇撇嘴,心想傅成川还挺能阴阳怪气的。
“但是以前你就会惩罚我,还会不让我上床睡觉,明明有地毯却不肯给我用,地上好冷的。你也总是用鞭子打我,我都说我第二天要进组拍戏不能留痕迹了,你还是不听。”
沈眠语气里带着控诉。
大概是傅成川今早的表现太温柔,才让他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
这话就像是平地惊雷,傅成川差点把一摞碗都摔碎。
惊讶地转身,哑然。
这又是什么play?
沈眠就靠在那扇毫无装饰的推拉门上。
他的头依旧是垂着的,但因为说话的缘故稍稍偏向傅成川的方向,眼尾的红让他看起来脆弱得像一张薄膜,轻轻一碰就会从中间裂开。
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大部分情绪,察觉到傅成川的打量,沈眠抬起头,僵硬地扯出一个笑。
沈眠确实很会调动人的情绪,尤其是用上那张浓墨艳丽的漂亮脸蛋。
他语气的害怕不作假,可对傅成川的依赖和眷恋也不作假,这让傅成川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眩晕感,面前的东西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才是虚假的?
直到门铃的声音唤醒他的神识。
傅成川抽走自己的手,沈眠已经低头擦干了眼泪,傅成川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沈眠把外套重新披回自己的肩膀上。
门外站着的是外卖小哥,雨下得很大,雨衣完全不能够遮挡那些斜飘的雨水,外卖员身上已经湿透了,他把拎在手里的纸质外卖袋递给傅成川,因为寒冷声音发着颤:“您好,您的外卖。”
傅成川接过后道了声谢,把早就准备在玄关柜台上的毛巾递给了外卖员:“辛苦了。”
外卖员愣了一秒,感激地接过毛巾,冲进电梯里去跑下一单了。
傅成川转身坐回到沈眠身边,只是他刚有动作,沈眠就受到惊吓似的往旁边挪了一小点的距离。
如果不是因为沈眠已经贴边坐着了,傅成川甚至怀疑他会摔下沙发去。
冷水冲过后,烫伤的地方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了,但水泡却越来越大,渐渐显现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傅成川用酒精把一次性无菌医用注射器消过毒,他捏着沈眠的第二个指关节处,细长的针尖对准水泡轻轻一挑,沈眠还没感觉到什么痛楚,傅成川就已经把烫伤药剂喷在了他的指腹,并且用卫生棉抹去了溅在皮肤其他地方的褐黄色药剂。
他的动作看起来干净利落,像是经常为别人处理各种伤口才能带来的熟稔感。
沈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敢打量他,跟傅成川对视总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而现在,傅成川低头处理着他手上的伤口,客厅的小灯光线很柔和,静谧地落在傅成川周围,他眼下是睫毛落下的一片阴影,身上带着薄荷牙膏的微凉。他今天没有穿昨天的那套绿色恐龙睡衣,而是规规矩矩的换上了毛衣和长裤,整个人青松般挺拔。
沈眠无知觉地勾了勾指尖。
傅成川没抬头,但手上的力道却小了很多。
他以为是酒精让沈眠觉得疼了,于是问道:“很疼吗?”
沈眠先是摇了摇头,意识到傅成川现在看不到他的动作,又抿唇小声地说:“不疼,有点痒。”
烫出水泡的皮肤周围会痒,傅成川安抚似地揉了揉他的指节,语气温柔:“不要挠,好了就不会痒了。”
沈眠神情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嗯。”
小羊换新人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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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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