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陆启泽照着记忆摸到了家门口，从书包里翻出了串钥匙来。
推门进去，屋内都是黑漆漆的。
陆启泽不得不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的光亮，摸到门口的小灯打开。
里边摆着两双男士拖鞋，陆启泽换了相对较小的那双，看样子自从他们早上离开之后，就没有人再回来了。
趿拉着拖鞋走进去，陆启泽又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
屋里的摆设他早上就已经见过了，这会再仔细去看，只觉得有些东西丢的乱七八糟的，茶几上随意扔着烟盒还有烟灰缸，旁边泡着茶的水杯留下了个底的茶叶。
杯子下压着的，是几张散乱的稿纸，陆启泽凑过去看了眼，上边印着江城模具厂几个大字，上边记录的内容潦草的厉害，他根本看不明白。
看来是裴严新的东西。
烟灰缸里好几个烟头被茶水泡湿，凑近之后便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息。
陆启泽向来讨厌抽烟的人，更讨厌烟味，于是捏着鼻子把烟灰缸给倒了，然后冲了干净。
厨房一看就是许久没用了，锅碗瓢盆大概都收到了柜子里，流理台上只摆了个微波炉。
陆启泽洗了洗手，把身上的书包放回了卧室，然后又绕到另外两个房间去看了一眼。
最大的是主卧，也是裴瑾南爸爸妈妈住的房间，另一边是个小书房，空间不大，摆放着一台电脑。
陆启泽没想着去开电脑，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想着回来把最后的作业给做了，这才发现床边的桌子是没有椅子的，想必裴瑾南以前都只能坐在床上看书做作业。
陆启泽一阵心梗，一股莫名奇妙的怒火从心中涌出，他把作业拿出来放到课桌上，又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脏衣服不能坐到床上，得先去洗个澡。
这不得不说是个巨大的挑战，还没等陆启泽克服心中的障碍，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是裴瑾南自己的手机。
手机盖上一闪一闪亮着白光，陆启泽打开翻盖，看到上边跳动的两个字是“妈妈”。
咽了口唾沫，陆启泽抓紧了手机，然后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好，这才摁下了手机上的绿色接听键。
“喂？”他那句称呼在喉头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没能叫出来。
“喂，是阿南吗？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刚刚洗澡去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是温柔，这让陆启泽有几秒钟的晃神，等到对面又问了一句，他才着急地回答，“没有，刚准备去洗澡。”
“那你洗完澡记得要赶快吹头发，不要忘了，对了，最近过的还好吧？”
陆启泽按照裴瑾南交代的，只说了还好，哪知道电话对面的人又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陆启泽只能不停地点头答应，等到十几分钟过去，他才小声地插了一句嘴，“你过的还好吗？”
对面正不停地嘱咐着什么，猛一听到陆启泽的问话，还没反应过来，“你刚刚说的什么？”
陆启泽又清了清嗓子，声音大了些，“妈，你那边过的还好吗？外公怎么样了？”
问完他这才松了口气，有了第一次，好像觉得叫一声“妈”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对面的声音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带了些许哽咽，“医生叫我带外公出去转转，可能还要个把月才回去吧。”
陆启泽听出来她话语中的疲惫，不由得说，“妈，你辛苦了。”
对面不禁破涕为笑，“没什么辛不辛苦的，你在家好好听话，妈妈尽量在你暑假前回去。”
“嗯。”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赶紧去洗洗做功课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电话挂的很利落，陆启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之后又打开了他从自己家里拿来的旧手机，开始给裴瑾南发消息。
裴瑾南收到消息的时候才刚回家，一回家，她就遭到了保姆秦姨的问话，“你这是去干嘛了？”
裴瑾南刚刚回来很是利索地去到陆启泽的房间抽屉找到了手机就溜，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秦姨，当时她也没多解释，就说出去有事。
回来被问话也算是情理之中，裴瑾南一边把鞋换了，一边解释，“去同学家拿了个东西。”
秦姨没再多问，就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从里边走出来了一个小女孩。
裴瑾南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陆启泽的亲生妹妹，陆明珂。
小女孩长得很是可爱，嫩白的小脸上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那双跟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
“哥哥，”看见了门口的裴瑾南，小孩儿小声叫了句，踩着拖鞋慢慢走了过来，停在了裴瑾南身前有些远的位置。
裴瑾南从小就是独生子女，小时候还羡慕过同学家里的弟弟妹妹，依稀记得小时候爸妈还问过她想不想要个弟弟，她说想要，只可惜很久之后都没有结果。
如今突然多了个妹妹，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妹妹，裴瑾南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上前两步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
看陆明珂身上的睡衣，应该是已经洗完澡上-床去了，按照现在的时间，她也确实应该睡觉了。
裴瑾南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她，“怎么还不去睡觉？”
她摸小孩头的动作有些不太熟练，把陆明珂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搓的一团乱。
陆明珂却为他这样亲密的举动有些发愣，盯着裴瑾南带着笑意的脸，她试探着伸手去抓裴瑾南放到她头上的手，小声回答，“我在等哥哥回家！”
说着，她又怕裴瑾南不开心，“我没有不听话，明天周末放假，可以晚点睡觉。”
看小孩努力解释的模样，裴瑾南不由得轻笑了出来。
瞧见她的笑容，陆明珂也扬起了嘴角，小心地问，“哥哥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裴瑾南想了想，弯下腰来逗她，“看到你就很开心了呀。”
陆明珂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哒哒哒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瑾南有些不解，扭头去看一旁的秦姨。
秦姨的表情有些复杂，最后张了张嘴，“以后多说说话也好。”
裴瑾南更是摸不着头脑，背着书包刚要上楼去，就又听到秦姨说话，“今天晚上给你煮了碗肉饼汤，你赶紧去吃了。”
说着看她要上楼，又问，“要端到房间里去吗？”
裴瑾南赶紧去接了秦姨手上的碗，“不用了，我自己端上去。”
她有些不太适应秦姨对她的热情，端了碗就三两步爬上了二楼，钻进房间。
陆启泽的房间比她自己家的要宽敞很多，里边除了一个差不多两米宽的大书桌以外，还有一个电脑桌。
上边摆着的是裴瑾南只在同学家里见过的液晶显示屏。
她家里的电脑是她小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的电脑显示器还拖着个“大屁-股”，如今新出来的电脑都已经变成了轻薄的液晶屏。
裴瑾南不禁上手摸了一下，崭新的外壳是磨砂质感的，摸上去很舒服。
好在她还记得正事，赶紧把书包放下来，拿出今天带回来的功课。
最后掏出放在书包夹层里的手机，然后就看到上边指示灯亮起，是有信息来了。
裴瑾南搓动屏幕将手机打开，首页上果然有个小信封在一闪一闪的，点进去一看，正是陆启泽发来的短信。
上边的内容很简短，就说了她妈妈打了电话过来。
裴瑾南心想着他怎么不按照之前说好的把详细内容发过来，刚发了个短信问过去，电话就响了。
她愣了愣神点了接通，“怎么打电话过来，我爸不在家？”
陆启泽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嗯，刚刚你妈打电话过来交代了点事，我就懒得发短信了，直接打电话给你说吧。”
裴瑾南安静地听了好一会，之前的那点开心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外公的担心。
裴瑾南自小没有爷爷奶奶，周末经常去的就是外公外婆家，外公这一病，带给一家人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
裴瑾南之前还期待着妈妈带外公去大城市里能够治好，但没过多久，就得知了外公肝癌晚期的消息。
这一次医生这么交代也算是意料之中，一家人里包括裴瑾南都知道，外公的病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只能就这么活一天算一天。
陆启泽交代完这个消息之后心情也不是很好，他听着电话对面传来沙沙的呼吸声，最终还是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你别太难过，外公他还有希望的。”
癌症离这两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太遥远，以往他们大多都只能在电视里见到，这会突然降临到自己的亲人身上，谁也没法接受。
“电视上说过，有些癌症患者天天保持好心情，最后活着活着癌症就消失了，我相信外公也会这样的。”
裴瑾南也不是没听说过这样的新闻，心中又升起了些许希望来，不由得又回想起刚刚陆启泽对自己外公的称呼，“谁是你外公，那是我的外公。”
陆启泽听她还有空来争这个，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我现在是你，你外公不也就是我外公？”
一时间，电话两端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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